趙慶熺的閨情豔情之作別開生麵,如“拜月”為舊時女兒家常見之事,在曲作中也常能見到,不為稀奇。但他寫來則不同,看他《拜月》套中的引子[南商調·黃鶯兒]:
彩袖振明璫,拜嫦娥三炷香,深深叩倒紅毹上。衫兒海棠,裙兒鳳凰,玉尖輕合蓮花掌。薄羅裳,北風衣帶,吹起兩鴛鴦。
拜月本是對月訴懷,吐露不便與人說的心事。曲作一句都未提及她的心事卻無不是在寫她的心事,是通過人物的衣飾、行為傳達其心事的,這正是這首曲子的獨到之處。
趙慶熺散曲多采用比興手法,語言本色渾成,風格爽朗,自成一格,如《青梅》:“海棠花發燕來初,梅子青青小似珠,與我心腸兩不殊。你知無,一半兒含酸一半兒苦。”“一半兒含酸一半兒苦”既抓住青梅的特征,又語意雙關。
《偶成》則寫小兒女的天真童趣,通俗形象淺白:“鴉雛年紀好韶華,碧玉生成是小家,挽個青絲插朵花。髻雙丫,一半兒矜嚴一半兒耍”。
他的《南中呂駐雲飛·沉醉》則記述自己的日常生活,類似者還有《南仙呂桂枝香·連日病酒填此戒飲》、《戒酒五日同人鹹勸餘飲遂複故態作此解嘲》、《南中呂駐雲飛·冬日早起》等。
許光治,字龍華,號羹梅,別號穗嫣,浙江寧海人。許光治知識駁雜,對書法、繪畫、篆刻、醫藥、音樂都很精熟。他的散曲有《江山風月譜》一卷,有小令52首。
許光治的小令大多沒有題目,題材相對狹窄,內容隻限於題畫、天氣、時序等,也涉及一些農事。
許光治的題畫之作,如[北南呂·閱金經]《題一清僧照》、[北中呂·普天樂]《題張墨林照》、[北越調·小桃紅]《題畫》等不拘於畫麵,或傳人物精神,或寫春意,內容較其他曲作要充實些。
如[北正宮·塞鴻秋]《題友人采菊圖》:
蜉蝣隻作昏朝計,蟪蛄豈識春秋意。蠊螟局促人間世,蟲魚瑣屑書生事。龍頭翰墨場,燕頷功名誌,笑東籬未必淵明事。
曲子通篇對仗,頗有氣勢。而在每句首都鑲嵌著一小動物之名,為典型的嵌字格,又能做到不傷體格,屬難能可貴。
許光治的時序、天氣之作,有些突顯雅致,也多風趣,如[北中呂·滿庭芳]雲:
綠陰野港,黃雲隴畝,紅雨村莊。東風歸去春無恙,未了蠶忙。連日提籠采桑,幾時荷鍤栽秧?連枷響,田塍夕陽,打豆好時光。
曲作嫻婉有致,疏朗清新,體現出清麗、風雅的特點。類似的作品還有[北越調·天淨沙]:“綠陰門巷停車,碧雲庭院棲雅,柳絮剛剛飛罷,時光初夏,新棉又裹桐花。”
許光治繼承了朱彝尊、厲鶚、吳錫麒等以詞為曲的散曲創作道路。他把以詞為曲推向了極致。散曲在他筆下題材內容單薄,境界狹窄,隻剩下了華美的文字排列。他的作品可以說代表了騷雅派散曲最後的餘暉。
[旁注]
引子 又稱“上場白”,是人物上場後,首先說的兩句詩。在戲劇演出時,人物上場走到上場門台口時,常念五言或者七言的上下兩句詩,說明人物上場時的戲劇情景或者人物心態。
比興 古代詩歌的常用技巧。“比”就是譬喻,是對人或物加以形象的比喻,使其特征更加鮮明突出。“興”就是起興,即借助其他事物作為詩歌發端,以引起所要歌詠的內容。“比”與“興”常常連用。
篆刻 比喻精心書寫或過分修飾文字及雕刻印章,又稱“璽印”、“印”或“印章”等。因印章多用篆文刻成,因此稱“篆刻”。篆刻是一門與書法密切結合的傳統藝術,迄今已有3700多年的曆史。
嵌字格 又名嵌珠格,和分詠格並列為詩鍾的兩大體。詩鍾是古代的一種限時吟詩的文字遊戲。嵌字格即是指定幾個字,分別嵌在詩鍾上下句的不同位置上。另有一種說法,即稱分嵌兩字在上下句相同位置者,稱之為嵌字格之“正格”,其他則均稱之為“別格”。
[閱讀鏈接]
趙慶熺的曲作內容比較單薄,卻被譽為“清代散曲之冠冕”,這顯然不是因為他曲作的內容,而是曲作的藝術。在清代,大多數人以詞為曲,其作品多為“詞味之曲”,純曲味的散曲實在是太少了。直到晚清時,趙慶熺才創作出了“曲味散曲”,這就使得他與眾不同,超凡脫俗了。
趙慶熺散曲之所以“曲味”濃厚,多數學者認為主要來自於趙慶熺的白描工夫。散曲的曲味無關乎詞彙的雅俗,也無關修辭表現手法的運用,甚至不關於格律,主要在於曲盡意盡,表達淋漓盡致,毫無掩飾,語意新巧,又直接明白如話,便於演唱,讀來朗朗上口。
趙慶熺的曲子符合了這些基本特點,因此“曲味”濃厚。這個解釋雖然沒有得到公認,但有很多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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