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猛然發冷。
我牙齒咬的死緊,吼道:“我不是玉瑤……”她咄咄逼視:“怎麼會有一個模子?你與玉瑤,神態與模子,可是一模一樣。”她說:“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斷定你是玉瑤,九重天上的公主,玉瑤。玉帝最寵愛的小公主。”
王父,為何認定我的不是你。
獨獨不是你。
我突然悲淒喊了聲“母親……”天上倏那烏雲翻滾,雷聲陣陣,我竭盡嘶底哭喊道:“你為甚麼一定要殺我?你既然明知我是玉瑤,為甚麼還想要處斬我,為什麼,三翻四次都不願放過我。”我手指死死攥著她的裙襟,淚流滿麵:“母親,為甚麼?為甚麼一定要殺我……”
母親睜大眼,看著天空的異色,惟有一種震驚。
雷聲過後,陣陣閃電直朝我身上劈來,轟鳴中,我聽到母親尖叫在吼:“三生六劫,這才是三生六劫。玉瑤,你的三生六劫到了,終於到了。”
我隻是死死的揪緊她的衣襟,不願放手。
她稍稍一轉身,衣襟從我手心抽離。我絕望地盯著她,身上開始劇烈疼痛,她看著我,卻隻是興奮的一直叫:“瑤兒,這才是三生六劫。”
我不要甚麼三生六劫。
我隻要我的母親。
在我小的時候能抱著我,在我哭泣的時候能安慰我。在我親吻她的臉頰時,不要罰我去天之極,那裏隻有無盡的寒冷與黑暗。每次麵壁,我心裏都一陣哆嗦,仿佛一輩子都會掙紮在那樣的寒冷與黑暗裏,深深的陷進去。
逃不了,避不過。
天之極,是我心底的魔障。
而母親,是魔障中的孽障。
母親從手腕上脫下一串鈴鐺,戴在我脖子上。我睜大眼盯著她,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另一種物體。我的身體仿佛不再是我自己的,而是變的輕盈。我的手突然變成了黃色的爪子。
我的身後,多了兩片東西,那是一對翅膀。
三生六劫?
我突然之間成了什麼?
我恐懼的看著母親,而她隻是一臉興奮的盯著我,眼裏是灼燃的亮澤:“瑤兒,你新生了。”
觀音……
那日觀音說:玉瑤,你需得緊記,從今往後,你隻不過是凡塵一朵花精。倘若有朝一日,你見了親人,萬萬不能透露自己身份。否則,就連本座也幫不得你。
這便是叫親人的懲罰?
這懲罰是什麼?
我……變成了畜生麼?!
喉嚨一陣發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看著自己手上的爪,想施法,渾身卻無力,母親看了半天,眼底依然是忍不住的興高采烈:“玉瑤,你得多謝母親。”
多謝她?
我是否得多謝她,讓我成了怪物。我翻身,離開她的雲朵,從空中直墜下去。母親並沒有來接住我,快墜地時,我突然揮動翅膀,飛了起來。這滿天的漆黑,我竟然什麼也瞧不見。就在這之前,我視這漆黑如無物,因為我的雙眼,能看透黑夜,行在黑夜,仿若白天。
可是如今,我的雙眼竟然不適應。
我飛在樹林間,停在枝椏上,滿心的焦灼惶恐。狐狸,你去了哪裏?
快來找找我,我變成了怪物。我的身體成了鳥類,我竟然有了爪,竟然有了趾,竟然有翅膀會飛翔。我翅膀在空中“撲通”,聲聲刺耳。我用盡力氣,飛到狐狸洞,洞裏光芒溢溢,狐狸在洞裏施法,將狐狸洞變成了昆侖神殿的模樣,寬大的軟床上鋪滿了成堆的金色昆侖雪菊。他看著布置,極滿意地點頭:“不錯不錯,玉瑤回來定然嚇一大跳。”
我喉嚨發緊,叫道:“狐狸。”我的聲音卻成了重重哀鳴,我扯開嗓子,隻是想發出些聲,卻聲聲在哀泣,泣中帶血。狐狸轉過眼看著我,目光灼灼然:“鳳凰,你看這樣的布置,玉瑤見了可會歡喜?”
鳳凰?
出生那時,凡間的鳳凰齊齊衝上九重天自焚。
如今,我也變成鳳凰麼?
我滿眼恐懼,尖叫了聲“狐狸。”眼中含淚,我的聲音,隻是鳥叫,真真難聽。狐狸興奮地看了眼四周,“玉瑤啊玉瑤,狐狸為你可是盡心盡力,你沒理由再纏著那小屁孩。”
我翅膀撲撲飛向那張床,飛向床上滿鋪的雪菊。狐狸卻慍怒:“鳳凰,你下來。這是我摘到雙手流血才摘成的。”我躺在床上,隻是落淚。狐狸脾氣愈來愈大,手法光芒一閃,將我從床上推了下去,他怒道:“鳳凰,你若再這樣頑皮,狐狸不再跟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