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仙子?”我疑惑盯著他,他卻將我緊緊一摟,不顧旁邊的侍衛宮女,顫聲叫道,“你便是我的梅花轉世呀……”
心裏驀地悲切,淚眼朦朧裏,我忽然看到漫天的紅葉在紛紛墜落,粘金瀝粉的喜字浮在空中,紅衣女子頭上頂著厚重的鳳冠,鳳冠上夜明珠似的流蘇一排排,密密晃在眼前。
那男子背對著我道:瑤兒,我們拜天地。
心髒狠狠一抽。
呼吸緊窒。
我眼淚流得更急。
仿佛忘了什麼,仿佛隻想流淚。
朱佑樘道:“梅花,你忘了我麼?忘了密室的無數日夜麼?”
我猛地推開他,不顧一切往外奔跑。一定是忘了什麼,我才十歲,為什麼會這樣傷悲。我身子突然撞上一個人,那人“唉呀”叫了聲,怒罵道:“瞎了什麼眼,連本貴妃也敢撞?”
我一屁股跌在地上。
那人狠狠扯起我的頭發,用手指抬起我的臉,突然見鬼似的叫了一聲。我透過淚光看著她模糊的臉,委屈哭喊,“你別說,你也認得我。”
她步步往後退,一個蹌踉摔倒在地,聲音同樣的委屈,“你別以為化成小女孩就能引我上當,玉瑤,你就是想掏出我的膽。”她淚水漣漣,“我是不會上當的,你明明就是玉瑤,隻不過想化成女童來取我的膽。”
我更加委屈。
人家明明才十歲。
她從地上爬起,流著淚,指控我,“前頭化成一個絕世美豔的女子,如今,你又化成女童,明明都已經失蹤二年了,你怎的還不願意放過我。”她眼淚濤濤而下,“我隔了一年才回到皇宮,以為已經避開了你,豈料,你又跟了來。我當真快被你逼瘋了。”
我瞪著眼前的紅衣女子,她高高束起了漂亮的三角髻鬟,頭上夜明珠大的珠子當成流蘇墜子。她紅著眼:“挖了膽,我便會老。你可知,我最喜愛自己的容貌。你想讓我雞皮鶴發似的老去,不如殺了我痛快。”
我一頭霧水,流淚不止。
她肝腸寸斷地責備我,“玉瑤,你是天帝的女兒,自然不怕老死,不能明白我們妖精天天想成仙,都快想瘋了。”她眼淚湧的崩堤一樣,“尤其是我這種,吞了仙花還弄得妖不妖,仙不仙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是妖精?
她放聲大哭,“被你這個追法,我真不如死了幹脆。”
我從地上爬起,腳步似飛一樣四處逃跑。這貴妃娘娘竟是妖孽,一襲綠光卻突然飛到我麵前,綠光化成貴妃娘娘剛才的美人模樣,她疑惑地盯著我,我步步退後,腳步淩亂。
這妖精想做什麼?
她手指突然綠光一閃,那光芒朝我身上打了過來。光芒在我身上竟然毫無反應,沒有預期的疼痛。她反倒睜大眼,咧嘴一笑,“原來你是人?!讓我想想,你是被罰入人道?當小小凡人麼?”
侍衛跑了過來,叫了聲“貴妃娘娘。”
她抿嘴一笑,“這丫頭私闖本宮的別院,你們怎麼一路都沒瞧見?”她語氣一倏懶懶,“將這丫頭拖去我房裏,我與她好好敘敘。”
我心裏惶恐,帶刀的侍衛已經將我押住。
她長而塗的血紅的指甲慢慢一根根撫上我的脖子,笑容猙獰道:“我們需好好敘敘,對麼?”
她眼裏火焰在冒起,像要吃人一樣恐怖。我心裏愈來愈驚惶,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萬貞兒寢宮的地上,竟然鋪了粉紅的梅花,她從上麵走過,神情滿足,“玉瑤,西王母竟然用昆侖最好的雪菊給你鋪腳,而我貴為一國之母,卻隻能用這小小梅花,命運真的不公平。”
我越來越糊塗。
什麼西王母?什麼又是昆侖雪菊?
我心裏惶急,“我雖叫玉瑤,可是,你仿佛認錯了人。我不識得什麼西王母,亦不識得什麼雪菊……”
萬貞兒停住腳步,瞪住我。
我急急道:“你瞧見了麼,我才十歲……”我忽然流淚,“我的母親,出生便死了,她是皇上的妹妹……”
那黃梁上高高掛起的屍體。
是這大明的公主,也是我的母親。
她徒然大喝,“玉瑤,我肯定沒認錯人,你化成灰我都記得你。”她眼睜睜瞪著我,怒道:“你過來。”
粉紅的帷幄在輕輕擺動,鑲嵌著紅色珠子的象牙椅上流光溢出,刺痛雙眼。
我倉惶閃躲。
她卻速度更快將我橫腰抱起,扔到象牙椅上。我身子一疼,眼淚跟著落下。我淚眼汪汪地盯著她,豈料,她卻更變本加厲,將我手臂捉住,衣袖一挽,牙齒狠狠咬了上來。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
手臂鮮血沁出。
是真的太疼。
她鬆開嘴,看著那鮮血,卻哭的更淒涼,“你竟真是人,我的毒牙對你沒用。”我還沒弄明白,門外卻聽到有人在叫,“貞兒,是朕,你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