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裏一熱,隻道:“我……”支支吾吾的,講不下去。他眼中憂鬱一閃,一襲金光射在我身上,我身子頓時化成光芒直朝下界跌了去。
京城大街,數不盡的白色燈籠,一盞一盞,一重一重,在夜下密密麻麻成遍。我腦裏頓時一片空白,懵了懵。飛進皇宮時,隻聞哭聲淒厲,尋了哭聲找到的卻是靈柩擺在正堂中央。
隻聞身旁的人低著頭,大聲哭叫:“皇上……”
腳下一陣陣直發虛。
來晚了?!佑樘他已經死了麼?
眼裏一熱,我朝靈柩裏一望,心髒生生抽痛。那熟悉的麵孔,在不久前還在懇求問我:“梅花,你可記得天上一日,人間便是十年。”是的,我忘了,忘記了凡人的命,就是這樣短,在仙眼裏,不過如同萬花開了又敗。
心口直湧腥甜。
那尖銳的女聲哭的更是淒冷:“皇上,皇兒才這樣小,您叫臣妾怎麼辦……這大明的江山,這大明的子民,你心心掛著的一切,隻怕臣妾不能……”
我眼裏一濕,卻是沒有流淚,隻是傳了聲:“白澤。”白澤聞聲便來,我問:“可是有了二十有六?”白澤點了點頭,道:“公主,已是滿期,魂魄被勾地府。”
四周的哭聲,斷斷續續,淒淒切切傳入耳,窗外的風,亦是冰冷刺骨的,一陣一陣猛往身上刮。心痛如絞,我淒冷道:“當真無法續命?”
白澤道:“生死薄上的一切是管這凡人的生死命絕,開創天地,有了人便開始有了記載,這上的一切,是不能更改。上次公主替朱佑樘尋來蟠桃救命都有所記。隻是這一切,再無記載。他死後,便是等待輪回。”
我卻雙眼恐怖看著他,“那麼,本公主是否可以去看一看他的魂魄。”
白澤道:“可以,不過勞煩公主化個身,若是這樣去,被撞見,隻怕又會引起九重天波瀾。”
地府陰氣森林,我化成蝴蝶鑽進了白澤的長長衣袖之中。沿路還算順暢,轉了許久總算是見到朱佑樘。他還算好,呆在牢獄等待輪回,卻悠閑看著書籍。隻見白澤走進牢裏,叫了聲:“明九帝。”
朱佑樘眼都未抬,隻是淡應了聲,“嗯。”
白澤道:“你快要輪回,即使看了書,也記不住。”
佑樘卻漫不經心回道:“朕隻是不想腦子靜下來。”
我鑽出白澤衣袖,輕輕飛舞在空中。
白澤瞥了我一眼,道:“因你前生好事多做,是個好皇帝,所以下世為人,閻王正在安排一個富貴人家予你輪回。稍等幾日便可。”他停了停,又道:“我隻是來通傳你一聲,並無它意。”佑樘雙眼依然盯著書,保持靜默。白澤頓了頓,轉身而出。我輕輕飛在佑樘書上,隻聽他輕歎一聲,對我念道:“蝴蝶,你何苦擾人。”我一言不發,隻是安靜仰頭看他。
他輕輕捏著我的翅膀,將我捧在手心,徒然又是一聲感慨,“倘若再有十年,當真好。我兒如今年幼,隻得四歲。著實放心不下將江山交給他。”我輕輕攏著翅膀,低了低頭,滿心的悲淒。他道:“蝴蝶,倘若你有靈性,可否出一出這地府,將我兒帶來,讓我吩咐幾句?”我煽了煽翅膀,他卻苦笑了兩聲,“我當真糊塗,竟然以為你是瑤兒。她如今是九重天的公主,會與那天帝成婚,我呢,算甚麼?隻不過區區凡人一個,幾十年的生死輪回。若再追究,也隻是與她一起苦難過來的同病人罷了。”
我離開他的手掌,飛了出去。
他卻沉沉歎道:“蝴蝶,想必是連你都惱我了。”
離他牢房不遠,我便看到靜靜站立的白澤。他見我到來,隻問了一句,“可有心滿意足。”我停在他肩頭,道:“白澤,能不能再給他十年壽命。”
白澤身子一僵,緩緩搖頭。
我急道:“你一定有法子,隻要告訴我,不管上刀山,下火海……”
“上刀山,下火海對公主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白澤臉色一沉,猛的截斷我的話,“可是公主,你可有想過,他如今魂魄到了,隻是等待輪回之期,你何苦糾纏。”我聲音忽地哽咽叫了聲,“白澤。”我問他,“你莫不是忘記了,我跟朱佑樘是如何過來的?他被困在密室,經曆千辛萬苦才得了這個皇位,得了皇位之後,人人都道他是一個好皇帝,人人都稱讚於他,既然如此,為甚麼不能多給他十年壽命?隻是十年,我並未求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