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彩雲也不敢強求了。隻不過……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沈婉兒:“請說。”
傅彩雲:“白老先生雖然繡技出神入化,可是也隻聽說擅於雙麵繡,從不曾聽過可以一麵之中再藏乾坤的繡法。這神技又是從何而來?”
沈婉兒笑回道:“既然彩雲對外祖有所了解,大概也應知道外祖因癡迷刺繡,三十五歲上就雙目半盲了。”
傅彩雲:“正是。據聞老先生的眼疾實是厲害,五步之外,便隻見人影,不見麵貌了。彩雲從小就聽家裏長輩說起,總覺得十分可惜,或是一人傳實,十人傳虛,多有誇張了吧?”
沈婉兒搖了搖頭:“一點兒也沒有。所以外祖三十五歲以後,就不得不停止刺繡了。江南刺繡興盛,再留下去也徒添傷感,所以外祖才拖家帶口地來到了京城。”
傅彩雲恍然大悟:“怪道都說,江南的繡坊再沒有了白老先生的蹤跡,卻原來早就離開了。”
沈婉兒應了一聲:“來到京城後,外祖便極少再動針線,隻偶爾點撥一下母親。這技法本不是外祖所創,卻是家母閑來無事,自己鬧著玩兒的。一日正好被外祖看到,甚是驚喜,便又幫著提點、完善。這才能讓我獻醜,繡出了童子獻桃。”
傅彩雲:“怪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原來真真是秘技啊。”
沈婉兒不免也對傅彩雲的傳承淵源好奇起來,問道:“未知貴府是哪位高人之後?”
傅彩雲笑道:“我家卻沒有貴外祖的來頭。家祖不過略有幾分生意人的頭腦,隻會花些銀子請些好師傅而已。家中的親友也便跟師傅們一起學習,這兩三代下來,積攢些微末伎倆罷了。”
沈婉兒聽了,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刺繡這一行裏,確實也不曾聽過有傅姓的高人。隻是考慮到傅彩雲此人,還是多留一些心眼兒的好。但麵上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忽然想起,或許他家也是外祖這一邊有些來頭,也未可知。
正想再問,忽聽古嬋娟稚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傅掌衣,尚服局裏剛剛傳話,要您過去一趟。”
沈婉兒便不好再問。兩人各自笑著告罪,一個便向尚服局裏去了,一個便又慢慢地回崇光院去了。
沈婉兒並不知道,當她離開時,原本向著尚服局裏走去的傅彩雲又悄悄折回,看著她的背影一直消失。然後冷冷地笑了起來。
“真是狹路相逢啊!”她緩緩地說,“越不該碰到的人,卻越是會碰到。”還有一句更要緊的話,並沒有說出口,隻放在了心裏頭:沈婉兒,不管你信或是不信,從一開始我就看你不大順眼呢。現下才終於明白了,原來我和你是仇人啊!
想到這裏,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恨意。
一旁的古嬋娟看得暗自心驚,卻也不敢貿然多問。隻輕聲地提醒道:“傅掌衣,尚服局裏該催了。”
傅彩雲這才回過神來,很快就將那一絲恨意嚴嚴實實地藏回了心底。麵上隻做出若無其事地模樣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