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兒連連點頭。雖然說得略略粗糙些,但已捉住精髓。
“涼飆奪炎熱。”尹墨香也不覺微低著頭,喃喃地低念一遍,刹那間,雙目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亮,一會兒又道,“不過,也真沒想到惠妃娘娘居然會惦念著這樣一句詩。”
這也正是沈婉兒驚詫的地方。
尹墨香不明白:“惠妃娘娘可說是整個後宮風頭最盛的。雖說也有麗妃和華妃差不許多,可是惠妃要認了第二,又有誰能認第一呢?”搖搖頭,“她實在不必惦念著這樣一句詩。”
沈婉兒淡淡地笑了。想到別人不能想的,念著別人不會念的,才正要使人刮目相看。
她原以為惠妃行事囂張,手段狠厲。如此看來,惠妃其實要比她展現在外人麵前的,還要深得多。
尹墨香畢竟不能久留。沈婉兒還像往常一樣,笑盈盈地將她送出門去。
尹墨香卻又轉回身來看著沈婉兒,叫一聲:“婉兒姐姐。”
沈婉兒便又走上前去,再多送她一送,一直送到崇光院門口才止住腳步。尹墨香才走兩步便又回頭,頗有些戀戀不舍,方調頭離開。這一次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婉兒亦覺出她今日與往常多些不同。但並不點破,仍笑盈盈地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匆匆遠去。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另一道柔細的嗓音:“沈姐姐莫要信她才好。”
轉身一看,卻是蔡金桂帶著點兒怯意站在離她五六步遠的地方,剛好可以聽得一些話語,卻又不會傳得太遠。
沈婉兒折回身,笑著複又上前兩步,與她對麵問道:“怎麼了?”
蔡金桂:“姐姐受傷多日,她都不曾來過。如今大好了,前幾日又蒙陛下召幸她才來。我爹爹常說,風光之時不足看,唯有冷清之時才須用心看。”
沈婉兒微微一怔。蔡金桂極少提及家中事務。因此沈婉兒便也不曾多問。這還是她第二次提起父親。
第一次時,蔡金桂說征選入宮那天,父親站在街邊,被夾雜在一眾湊熱鬧的看客裏。但她坐在馬車中,隻是微風輕輕地一拂,她還是在那一瞬,從那一角一眼看到了白發蒼蒼的老父。她記得離家時,父親的白發還沒有那麼多。月初被征入州府就不能相見,到月底離府,才短短一個月,父親就從兩鬢斑白一下子添了七八成。
說著,眼中就滴下淚來。
沈婉兒勸慰良久,頻頻為她拭淚。最後也不禁為她勾出自己的一番思親之情,抱著她一起心酸良久。那時她才知道,原來蔡金桂竟是家中獨女。本來上頭還有一個大她三歲的哥哥。可年幼時,一家輾轉,投靠親友,卻在路上遭遇劫匪,年僅八歲的哥哥被匪人一刀刺穿胸膛,母親為了救護他也被刺成重傷。幸有官員巡視路過,及時解救,還贈與銀兩,又派人將他們護送至最近的縣城。父親無法帶著傷重的妻子和年僅五歲的她前行,便索性在當地安家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