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周采女?”高有忠猜。
獨孤元嘉心裏也是這樣想。放眼宮內,還有誰能吹得這般妙秀的曲子。
垂首靜思一會兒,終是邁步向觀柳渡走去。
觀柳渡也並不遠。一路穿行過去,但隻無人。一棵棵垂楊柳倒掛下數不清的綠絲絛,雖沒有姹紫嫣紅,也別有一番風致。那柳條兒長的,每每垂到水麵上,風一拂動便也綠波一般地搖曳不定,仿佛岸上也多了一帶碧水。走到近前時,又變成一重重的綠羅。獨孤元嘉走過一棵又一棵,就像撩開一重又一重的綠羅,隻是那想找的人遲遲不能出現。
越想找便越覺得遲,越覺得遲便又越想找。
不知撩開第幾重,終於看到一個纖纖人影坐在水邊石墩上。那時,就如一陣清風迎麵而來。
獨孤元嘉不知不覺地展露出一絲笑顏。
高有忠看到,便也微微一笑,馬上領著其他侍從一律站定。隻由獨孤元嘉一人悠悠而去。
那人還微低著臻首,手裏握著一管彤笛,默默地似在垂淚。隻看那側影,也覺賞心悅目。不是采女周碧君,還能是誰。她是一些兒也沒發覺皇帝就在幾步之遙了,倒是侍立身後的小宮人看見,慌得剛要動,已被獨孤元嘉抬手阻住,忙朝獨孤元嘉無聲地行了一禮,低著頭匆匆退走。
過了一會兒,周碧君擦擦淚眼,轉身喊宮人:“晚霞……”正一眼看到獨孤元嘉,慌忙起身跪下,“妾身拜見陛下,陛下聖安。”
獨孤元嘉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讓她平身。隻見她臉頰果然還有淚痕,兩隻眼睛也紅著。
“怎麼一個人在此弄笛?”他握住她的手,語氣多有溫存,“也不叫朕一同賞曲?”
周碧君怔怔地,又垂下頭:“陛下日裏萬機,妾身怎敢造次。”停了一停,聲音更低了,“況且,妾身不慎衝撞了惠妃娘娘,正該閉門思過,卻來此處驚擾了聖駕。”說到這裏,又款款地跪下去,“請陛下責罰。”
獨孤元嘉輕輕一笑,雙手拉住她的手將她扶起:“朕聽說,惠妃業已責罰過了。既然如此,就算朕是一國之君也不可一錯再罰。”
周碧君聽得心頭一動,含羞帶怯地輕淺一笑,又款款地曲了曲身子:“謝陛下。”
獨孤元嘉便拉著她的手,一起坐下:“真要謝朕就將方才那隻曲子再奏一遍。朕聽著,著實喜歡。”
周碧君總是垂著頭,聽他如此說,倒又把頭側過去一些:“不是妾身不肯。著實是方才有感而發,因情而變。現下妾身幸得陛下垂憐,”羞羞搭搭地莞爾一笑,“已不複方才心境。再難重演了。”
獨孤元嘉恍然大悟地笑道:“原來如此。怪道似是《春江花月夜》,又不是。以前也不曾聽你吹奏過。”握了握周碧君的手,“嗯,好一個有感而發,因情而變。朕往常單知道你的笛子了得,卻不知道你竟可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