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雪笑道：“那是自然，難得有個說得來的人。”
獨孤元嘉輕輕一笑。說得來？可不是麼。連他也覺得同沈婉兒很說得來呢。心念所動，不覺眉眼一抬，自己也不曾發覺地朝著窗外瞧去。
正掃視著對麵的那幾間屋子，倒忽聽杜吟雪的聲音在一旁含著笑意，柔柔升起：“沈妹妹就住在東首第一間。”
獨孤元嘉心中微窘，麵上淡淡一笑。
杜吟雪走到皇帝身旁，也向外望去：“可惜窗子關上了。不然，抬頭就能見著。”
獨孤元嘉轉而對青梅道：“也去將窗子關上吧，仔細涼風進來。”
青梅依命而做。
獨孤元嘉又吩咐高有忠：“你也回去歇著吧，明日在甘露殿等朕下朝。”
高有忠唯唯而退。心道：不料皇帝今日也在凝雲閣。隻得等明日再拜賀沈婉兒了。
算起來，這才是沈婉兒正式入住凝雲閣的第一個夜晚。
許是有些不習慣，再者心中想得也多，私自在榻上翻來覆去到後半夜，卻還是睡不著。沈婉兒也不想吵醒旁人，自己披一件薄衣走下榻來。窗外的月亮還很明亮，透過軒窗將整個室內也染上一層幽幽的素白。
中秋一過，夜半的涼氣就很明顯。便也不打算開窗，隻想靜靜坐一會兒。
窗外但聽一些細細的蟲鳴，也遠不如盛夏之時那麼精力十足了。
正聽得有些入神，忽然又聽到另一些聲響。吱嗄一聲，似是開門聲，又伴著若隱若現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半夜三更，想不聽見也難。沈婉兒聽了一陣，好像是一名內監同一名宮人在說話，應是離她不遠。
沈婉兒不覺起身，悄悄走去軒窗前。先試著輕輕拉了拉窗子，然而窗子沒有拉動，恐怕弄出聲響來，便還是舔破窗紙。
隻見斜對麵鬼鬼祟祟站著兩道身影，月光下十分清楚。一個正是普通內監服色，一個也是普通宮人。兩個人正麵對著麵，交頭接耳，且還互相推讓著什麼。
深宮幽怨多。
哪一朝哪一代都有宮人和內監捺不住寂寞，私相來往。宮人自是不必說的，就是內監又何嚐沒有七情六欲。對宮人來說，就算他們身子殘破了，總好過無人安慰。
沈婉兒微覺慌張。雖覺撞著此事頗為不堪，但終究還是心軟。她在崇光院裏待的這大半年的滋味，比起這些宮人數年浸潤深宮的滋味可差得遠了。正想當作什麼都沒瞧見，偏偏又聽那邊飄飄渺渺地傳來幾個字，別的沒聽清楚，可曲寶林三個字倒聽得一字不落。
沈婉兒不禁心頭一緊，再度留住腳步。
她又從窗紙的小窟窿看出去，小心地摒住呼吸。等了一陣，又飄來幾段殘句斷語。
小內監的聲音縱使壓低著，也還透著股子尖細：“這些東西你替曲寶林好好收著，她如今過得著實不容易。”
“上一回送來的，還沒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