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高有忠還要說,笑嗬嗬地壓住他一隻手,又搶道:“都知道老公公一向簡樸,可也須瞧瞧陛下的麵子,宮裏的麵子。您說是不是?”
高有忠這才不說了。
彼此打發過,高有忠才招來崔玉喜。崔玉喜將這幾日宮中一應事宜仔細稟過。聽說沈婉兒封了采女,高有忠也煞是欣喜。如今因知道沈婉兒是白先九之孫,算來也是皇家的恩人之後,這欣喜更是濃了一層。
正打算覷便前去拜賀一番,忽見馬福又從內殿裏出來:“陛下說不用傳晚膳了。讓老公公陪著,一會兒去瞧瞧杜禦女。”
近掌燈時分,皇帝終於批完了最後一份奏章。
主仆二人一邊慢慢往凝雲閣走去,一邊說幾句閑話。皇帝自小是個心思深重的性子,尤其又目睹諸兄爭權奪嫡,言語一向謹慎。登基以後,國是繁重,能閑話的時機也越發難得了。
聽高有忠講起小孫兒的頑皮模樣,皇帝也忍俊不禁,頗為開懷。
“晚間睡覺也淘氣得要命,”高有忠嘴上歎著,臉上卻笑成一朵菊花,“非要老奴說故事,說完一個又一個,直把老奴壓箱底的活兒都掏出來,這才睡著。睡著也不老實,一隻小腳硬要橫在老奴的肚子上。”
獨孤元嘉一直笑著,聽到此處,忽然淡淡地道:“朕記得小時候,最愛讓你駝著睡。”
高有忠自然也記得:“可不是麼?每回等到陛下睡踏實了,老奴才敢將陛下輕輕放到榻上。”
獨孤元嘉又笑了:“其實,有幾回你一放下,朕就醒了。”見高有忠訝然地看過來,輕輕一笑,帶出幾分殘存的稚氣,“隻不過見你累了,所以才裝作沒醒。”
高有忠不覺也笑而無語。
皇帝今年也才二十二歲。少年心性,本就不該如此深藏。
杜吟雪早先得了甘露殿的傳話,待皇帝到時,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皇帝還去逗弄一會兒立在廊簷下的小鳥。誰知小鳥兒竟不怎麼理睬,自顧自靠在一邊架子沿兒上,可有可無地梳理幾下翅膀上的亂毛。
獨孤元嘉奇怪道:“怎就這般無精打采起來?上回來還歡蹦亂跳的。”
杜吟雪笑回道:“妾身也正奇怪,要問青梅呢。”
青梅忙垂首微躬地回道:“前兩日就有些懶怠,吃得少,水也不愛喝。變著法兒地換了些吃食,似乎又好些。怕是這幾日冷風剛起,不大習慣。”
杜吟雪輕輕一笑:“這鳥兒也跟人一樣,受不起秋涼了。”
獨孤元嘉也笑:“依朕說,這鳥兒可比人嬌氣得多。”朝青梅道,“你們禦女統共這麼個心頭愛,仔細侍候吧。”
青梅忙深深一蹲:“奴婢遵命。”
皇帝便和杜吟雪一起用的晚膳,還問她胃口可好,睡得如何。
杜吟雪笑回道:“都還好,隻是人越來越懶了。”略略一停,又補道,“幸而沈妹妹搬進了凝雲閣,今日又陪著妾身說了好些話。”
“沈妹妹?”獨孤元嘉微微愕然,笑道,“你同她,倒真成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