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部 第三章(1 / 3)

我們向城裏駛去。弟兄們哪,可就在城外,離人們叫做工業運河的不遠處,我們看到油箱指針塌下了,好似我們下身的哈哈哈指針,汽車在吭哧吭哧吭哧地抗議。

不過,不要著急,因為火車站已經鄰近,站台上藍燈閃爍,一亮一暗,一暗一亮。

問題是,要麼把汽車拋下,讓警察拉走,要麼讓我們的仇恨凶殺心理占上風,把它精彩地推下河裏去,在夜晚逝去前來一個漂亮的噗通大水漂。

我們商定搞第二方案;我們下了車,鬆開刹車,四個人把汽車推到河邊,河水髒極了,活像糖蜜加人糞拌出來的,接著奮力一推,車子就下去了。我們得快步奔開,免得髒汙泥水濺到布拉提;車子噗通啵咯沉下去,那副樣子真好看。

“告辭了,老哥們,”喬治喊道,丁姆則報之以小醜般的傻笑……“哈哈哈哈”。

隨後我們直奔火車站,坐一站去市心,那是對城市中央的稱呼。

我們規規矩矩地買好票,像紳士一樣安靜地等在月台上,丁姆在擺弄投市售貨機,他口袋裏小分市多得很,必要時準備向窮人、沒飯吃的人分發巧克力條,可惜周圍沒有這種人;蒸汽快車隆隆進站了,我們登上車,裏麵空蕩蕩的。

為了消磨三分鍾的旅行,我們擺弄著人們所謂的椅子墊,把座位的填充物好好扒出來,丁姆用鏈子打窗戶,直到玻璃開裂,閃爍寒光,大家都感到疲憊不堪,很煩躁,整個夜晚支出了些許能量嘛。隻有丁姆,就是那種小醜野獸,能夠樂此不疲,但他全身肮髒,汗臭逼人,這是我看不慣丁姆的地方。

我們在市心站下車,慢慢走回到柯羅瓦奶吧,都有點搖搖擺擺的,向月亮、星星、燈光展示著我們的背脊內容,因為我們尚處於生長期,白天還要上學。

我們進得店堂,發現比剛才離開時還要擠,那個念念有詞的家夥,靠吃白粉、合成丸什麼人幻境的,還在念叨著,什麼“頑童死拋喂嗬嗬滑出柏拉圖式時間天氣抱”。也許這已是他當晚喝的第三、第四份了,因為他臉色蒼白,不像個人樣,儼然成了沒有生命的物件,麵孔真像用石膏雕出來似的。其實,如果他喝那麼多,打算入幻境這麼長,早該進後麵的包廂裏去,而不是呆在店堂內丟人現眼的。

這裏會有人戲弄他一下子,當然也不會太過分,因為奶吧內養著大力傷痕仆歐,可以製止任何騷亂。反正丁姆已經擠到這家夥旁邊,小醜式大嘴巴一喊,露出倒掛葡萄,用肮髒的大鞋踩了他的腳,但那家夥絲毫沒聽見,看來此人的靈魂已全部淩駕於軀體之上了。

大多數客人是納查奇(我們曾經管青少年叫納查奇),在喝牛奶、可樂,尋開心,但也有幾個老一點的,男女均有,在吧台邊嬉戲說笑,沒有中產階級,他們是從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從他們的發式和寬鬆布拉提(大多為起球的大毛衣),可以判斷他們剛在隔街的電視台演播室排演過。其中姑娘們的臉蛋神氣活現,大嘴巴紅彤彤的,齜牙咧嘴、旁若無人地大笑,絲毫不在乎周圍的世界上充滿了邪惡。

此刻唱片聲戛然而止(是俄國貓強尼·日瓦戈唱的“僅僅每隔一天”),在換歌的短暫安靜中,一個姑娘……年近四十了,非常漂亮,紅色大嘴巴微笑著……突然放開歌喉,隻唱了一兩個小節,仿佛提示一下他們剛才的談論內容。

就在那時刻,弟兄們哪,活像某隻大鳥飛進了奶吧,我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冷顫就像慢慢爬動的小蜥蜴,上來又下去。因為我懂得她唱的東西,那是費裏德裏克·格特奮斯特所作的歌劇《床上用品》,是她喉嚨被割快死去的那段,歌同是“也許最好像這樣”。反正我打了個冷顫。

丁姆一聽到這歌聲像滾燙的肉啪地擲下餐盤,便放出下流動作,先是口哨,再是狗嗥,接著是兩指刺天兩次,最後是小醜般的狂笑。

我聽到、看到丁姆撒野,感到渾身發燒,熱血沸騰,就喊道,“狗雜種。肮髒、不懂規矩的雜種。”

我繞過隔在中間的喬治,快速出拳,揍了胡鬧的丁姆一嘴巴。

丁姆吃了一驚,嘴巴大張,用手擦了擦唇上的血,驚奇地輪番看著流出的血,和我。

“你打我做什麼?”他笨拙地問,四周沒幾個人看見我出手,即使看見,也並不在乎。

音響又響了,播送著很惡心的電吉它曲。

我回答說:“沒禮貌的東西,一點不懂得公共場所的規矩,兄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