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強大的意誌力如此珍貴,凝結著實踐和歲月的積累,即便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犧牲,孔子也要求寧可承受也不讓心靈蒙羞。“仁”的觀點,就是要人堅定不移地按照理想信念去不折不扣地行事為人。孔子說:“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他把殷商的微子、箕子、比幹評價為三位仁者,原因正在於他們即便挖心、為奴、徙遠也決不苟合[⑥]。特別應強調的是,孔子把成仁即自由意誌的實現當做唯一追求,遂也並不存在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思維模式。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伯夷、叔齊身為商民,寧願餓死也不食周粟,伸張了自由的意誌。正是在這樣心理結構的建設下才會有“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氣魄和膽量!
於是乎,從愛禮到行禮,再從行禮到愛禮,完成一次循環。“仁”的機能得到實現,一個肉體孱弱的人也能在當時充滿力量。但生命與實踐同以時間為載體,生命不止,意識不亡,實踐便不能停止。好比風在旗動,風末旗落。做一件事,可依禮而行,實現自由意誌;困難的乃是每一件事都恪盡嚴守,使自由意誌鋪張在整個生活之中,彰顯“仁”的真諦。孔子總是教導大家“為仁由己”,並鼓勵說:“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卻又把顏回諸弟子評價為:“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仁”之易在此,“仁”之難也在此。
孔子求“仁”,深知“仁”實踐性的魅力,這也是個體間差別的關鍵。夫子將心比心,從人道主義出發,同感求仁的艱辛與得仁的愉悅,在願望天下誌士“求仁得仁”的感情中,號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倡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從主體和客體兩個方麵,促進“仁”的實踐和實現,不斷壯大、聚集求“仁”的隊伍。
當然,我們有理由相信,孔子“自覺覺他”的最高目的是實現理想國家的誌向,這又與孔子愛禮緊密聯係在一起。孔子要的首先不是人人行禮的簡單形式,而是人人愛禮的社會認同。通過現實“仁”的作為,逐步實現心中“禮”的理想,從現在的精神家園航渡到彼時的“現實”境界,由踐行的“小自由”試圖實現彼岸的“大自由”,孔子的一生如此寫照。
仁,教人實踐理性,享受自由意誌的愉悅;彼此關懷,鏈接構築禮樂理想的現實世界。當先哲站立在江上,望著從那頭向那頭奔流不停的江水,他感慨萬千。就在這一陣,時空失衡。過去、現在、將來延著江水的方向沒有了分別。先哲欣慰,從那頭流向那頭的,不僅僅是歲月,而是歲月所承載,頑強不屈的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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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論語·顏淵》:子曰:“克己複禮為仁。
[②] 《論語·雍也》: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
[③]《論語·學而》:過則勿憚改。
[④]《論語·衛靈公》: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⑤]《論語·裏仁》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⑥] 《論語·微子》: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幹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