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修將大木桶拖拉到劉詩豔麵前,累得氣喘籲籲。
劉詩豔一邊啃著雞肉,一邊圍著大木桶轉了一圈。
張廚娘去而複返,拎著兩桶熱水,嘩啦啦地倒進大木桶裏,轉身走出木板棚子。
楊世修想了想,追了出去,喊道:“等會兒。”
張廚娘站住,臉色不好地問:“啥事兒?”
楊世修從袖兜裏掏出五枚銅錢,遞給了張廚娘。
張廚娘微愣,表情變得不太自然。
楊世修忍痛將銅錢塞進李大娘的手心,壓低聲音說:“我今兒要是傷得重了,明天估計就爬不起來了。你幫我送兩個饅頭,給她。”
下巴一歪,指向木棚裏麵的那位,卻見劉詩豔正趴在大木桶上,探著身子,咕咚咚地喝著洗澡水呢!
楊世修忙撲過去,一把將劉詩豔拉起,扭頭又對站在門外的李大娘喊道,“再給她送點兒水。”李大娘點了下頭,收好銅板,回了廚房。
楊世修見劉詩豔吃得差不多了,便挽起袖子,氣勢如同地喊道:“來!我們沐浴!”
韓梅林一腳踹開門板門,吼道:“沐你娘!趕快走,別他媽讓老子陪笑臉,老子不是賣笑的!”楊世修掃眼劉詩豔,垂下眼瞼,慢慢放下袖子,淡淡道:“你若賣笑,非餓死你個臭小子不可!”
韓梅林被激怒,轉動著大腦袋,四處尋摸著趁手的東西,想要打楊世修。
楊世修冷笑一聲,十分從容地從韓梅林的身邊走過,視他如無物。
韓梅林恨極,卻又不敢真的傷了楊世修,隻是大步追了出去,滿眼狠厲地咧嘴笑道:“你可勁兒地傲!老子看你今晚能不能囫圇個地回來!
楊世修關好木板門,細心地掛上木栓,這才看向韓梅林。他眼中的色彩變得十分淺淡,幹淨得仿佛能折射出人類的醜陋靈魂。他說:“我若回不來,就當給你省糧了。”
韓梅林望著楊世修的背影,覺得心中無比煩躁,幹脆一甩手,去賭一把算了!楊世修抿著唇坐進馬車裏,沉著臉無聲前行。
快到地方時,他哼起了小曲,臉上漸漸有了笑意。他眨了兩下眼睛,那笑意便如溪水般,泛起了粼粼波光,令人迷醉。
趙府裏歌舞升平、紙醉金迷,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圍在一起戲耍著楊世修。他們笑,楊世修也笑。
他們看楊世修是個供人玩樂的下賤貨,楊世修看他們是醜態百出的爛心肝。夜還很長,楊世修希望他能笑到最後,然後拿上銀子,回到韓家戲班。
韓家戲班的木板棚子裏,劉詩豔取下獸皮,搓掉一身泥垢,套上破破爛爛的衣裙,裹上外袍,跪坐在稻草上,用手指梳理著幹澀的長發。
她的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體現修長略顯單薄,但該有肉的地方卻也不差分毫。那一雙美腿藏在衣袍之下,若隱若現,竟為這豢養寵物的木板棚子增了幾分秀色。
劉詩豔半眯著眼睛,在思考一個問題——她是誰,為何出現在此地?
劉詩豔凝思細想,漸漸對自己有了一個認知。她想,自己可能是練攤算命的。否則,不會在看到楊世修的的第一眼,就下意識地幫他看了命數。
那時,她腦子尚不清醒,隻看出劉詩豔是男生女相,命格卑賤。
今日,她又細看了他兩眼。隻道是天嫉紅顏。如此命格,若為女子,定輾轉於勾欄,受盡人間淒苦,最後遠離紅塵萬丈,落發為尼,青燈常伴,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這便是先苦後甜。若是男子,則出生富貴,卻命犯太歲,不得不屈身於人下,一生淒風苦雨,最後不得善終。這便是先甜後苦之命。
至於不得善終會落在哪一點上,憑她現在的狀況,是掐算不出的。
劉詩豔通開長發,將其甩到身後,伸手摸了摸鐵鏈,揚了揚自己的指甲,卻並沒有用指甲去割鐵鏈。她的指甲固然鋒利,卻並非削鐵如泥的利刃。
一想到指甲殘缺不全,她就禁不住心疼。
算了,姑且再等一等吧。
劉詩豔眯眼望向外麵,估摸了一下時辰,暗道:應該快回來了。
不多時,獨眼貓頭鷹、本狗子和瘸腿狐狸回來了。
三隻動物被阻隔在木板門外並沒有多長時間。但見瘸腿狐狸爬到本狗子的頭上,用前爪抓著木栓使勁兒拖拉。
幾次之後,門栓掉落在地上,三隻動物叼著自己今日得到的食物,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木板棚子。本狗子用腦袋一頂,又將木板門關合在一起。
三隻動物警覺地打量起劉詩豔,確認她是這裏的住戶後,便不在搭理她,躲在離她遠遠的地方,享受起自己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