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覺得那女子尚未嫁給魯南朝,稱其為夫人似乎不對,於是忙改口道,“那位女客實乃女中丈夫!在小店訂購了一千石的精米,拉到了菜市場口,說是要施粥。”
一千石,一千石,一千石!
他一年的俸祿,這是他一年的俸祿啊!
魯南朝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在慢慢龜裂,整個人都快要破皮而出,再也藏不住自己的獸性了!此刻,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如果這世間真有披著人皮的狼,那麼他一定是其中一匹,而且,還是那種隱藏最深的,爪子最鋒利的,牙齒最凶狠的。
然而,今天,他這匹披著人皮的狼,被薅毛了。還被薅得光禿禿的。
太慘烈了!
魯南朝撒腿就跑,瞬間消失在眾掌櫃麵前。
米店掌櫃感慨:“這是看望那位小娘子去了吧。有妻如此,夫複何求?”施粥對官聲有多大的好處,想必魯大人一定知道,所以才會如此激動吧。
金店掌櫃疑惑道:“我怎麼瞧著,魯大人不像歡喜的樣子啊?”
玉店掌櫃四下裏看看,壓低聲音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這位縣令大人是有名的笑麵虎,他笑的時候未必是歡喜,可能在算計人。
現在他不笑了,反倒是心中真的歡喜。這會兒,怕是感動得不行,恨不得馬上娶了那美嬌娘才好。”
鞋店老板點頭稱:“是是是。”
布點老板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魯大人有沒有銀子付咱們的貨錢。”
柳大柱探頭往客廳裏望,又立刻縮回了腦袋,暗道:你說對了,大人沒銀子付賬。
這邊,魯南朝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菜市口,正巧看見兩個粗壯的婦人正在施粥。魯南朝暗道:這六合縣雖是個小地方,但好在風調雨順,並無災年,怎麼就非要搞什麼施粥,這不是在割自己的肉嗎?還是五花三層肉!
他剛想上前阻止,就被眼前的一幕駭到了。
但見,每個得了粥的人,都會將粥碗舉過頭頂,喊上一句:“魯大人是真青天!”
那一聲聲的“魯大人是真青天”就好似一道道的炸雷,劈得魯南朝外焦裏嫩,差點兒重回奈何橋去勾搭孟婆子。
這……這是要陷他於不義啊!
眾人這麼一喊,他哪裏還能去要回自己的糧?眾人這麼一喊,他這名聲可就在外了。旁人當這是好名聲,可他自己知道,好名聲這東西是別人傳的,可不是被迫傳的。若讓上峰們知道,自己每施一碗粥,就讓人喊上這麼一句話,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雖說這話並不是自己授意,但現在整個六合縣,怕是無人不知那劉詩豔就是自己預訂的縣令夫人。
她說的話,自然就是縣令大人的意思。
狠,實在是太狠了!
此等手段,若非那妖女,還有誰?
真真是恨煞他也!
魯南朝笑不出來了,再好的修養、再深的道行、再厚的臉皮,也是笑不出來了。
他木然地走到施粥棚前,那些百姓名立刻為他讓開了位置,並齊齊舉著碗喊道:“魯大人是真青天!”
魯南朝伸手拿過一個空碗,向前一遞。
粗壯女子立刻給他倒進去一勺粥。
魯南朝將粥舉過頭頂,用十分悲壯的聲音大聲喊道:“魯大人是真青天!”
然後,一仰頭,將整碗粥倒進了嘴裏!
嘶……真燙!
錢誌根那向來白淨的臉上緩緩染上了一片薄薄的紅色。這不是氣的,也不是羞的,而是被柳青瑤的胸部砸紅的。
他的雙眼,無波無瀾地望著柳青瑤那張醜到極致的臉,突然流淌下兩行清淚,速度之快,竟連掩飾的時間都不留給他。
錢誌根轉開頭,掏出帕子,擦了擦可恥的淚水,待帕子從他的臉上拿下時,那雙眼已然布滿了狠厲。
隻不過,他的眼底開始泛紅,眼皮開始泛青,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某種小動物,挺有喜感。
柳大柱忙上前一步打圓場:“誤會誤會。”轉而對正走過來的魯南朝回稟道,“大人,錢才根來送銀兩了。”
魯南朝點了點頭,看見錢誌根正用一種狠厲的目光瞪著柳青瑤,柳青瑤指著錢誌根,嚷嚷道:“青蛙!快看,有青蛙!”
“噗嗤……”魯南朝十分不厚道地笑了。還別說,看錢誌根那樣子,還真像被氣成了鼓的青蛙。
錢誌根被嘲諷,豈能善罷甘休?他對著魯南朝拱了拱拳,看向楊青青道:“你家賤婢撞傷了我的臉。”
楊青青護短,立刻挺身而出:“你想咋地?她又不是故意的。”若說追責,自己責任最大,柳青瑤是被自己扔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