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無心(1 / 2)

外婆往生後,在“頭七”七天,我都在家裏,沒有去公司上班。有空的時候,來回讀《欲海回狂》一書,突然覺得,過往的一切經曆,情也好,愛也好,欲也好,都變得有些恍惚。尤其是文鑫兒,我竟然覺得我這半年裏,同她吃飯、困覺,是一件如此荒唐和不堪的事情,我竟然會不知事理耽迷於她性感的身體。現在想來,有一種無窮的空虛之感。“芙蓉白麵,須知帶肉骷髏。美貌紅妝,不過蒙衣漏廁。”我不知道是我外婆的力量太強大,還是這本書的力量太強大,我再見文鑫兒的時候,竟然再也提不起這方麵的任何興致了。這半年多來,與文鑫兒的交往,我一直就是不強求,不拒絕,也不負責任的態度。你要玩,我就同你玩;哪一天,她不玩了,我也無所謂。所以,我從來沒有對她生過氣,同時也很難上心,多數時候隻是微笑聽她講話,對和錯,也不怎麼會去爭論。她說,喜歡看我這種帶點憂鬱的神態,讓她著迷,我也不和她過多地爭論。她要同我困覺,我也便同她困覺;我想她的身體,她也從來不拒絕。可現在,我再看到她的時候,盡管她一如既往地打扮時尚、美麗撩人,我竟然再沒有一點點被撩動的感覺,我竟然有點心如止水。大概因為我在她麵前一直以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她沒有立刻發現我的內心這種極大的變化,用她慣常撩人的微笑和我說:“學長,外婆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吧?好想念你啊!”“嗯,差不多了。”“那今天我們怎麼安排呢?要不要先搓頓好的,然後看一部電影,再到家裏?”她一邊安排一邊問。“沒什麼胃口。”我淡淡地回答。“那就吃清淡一點,然後再看電影。真的太久沒和你一起看電影了,都擔心你是不是忘記我了。”“鑫兒,現在,什麼心情都沒有。”“學長,這樣子可不行。外婆走了,你還活著,要打起精神來才好。”“會好的,我需要點時間。”“不行,我得加速一點你的自我調整時間。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能正常起來呢!”“我很正常啊!”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覺得我不正常。她看我反駁,高興地笑了:“這就對了,有反應就對了。”唉,我覺得我們兩個人這兩句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當天我隻是和她一起吃了一頓很簡單的飯,過後就回好久沒有回去的公司了。既沒有看電影,也沒有去她的住處。又過了一個星期,文鑫兒又約我。這次她很直接地問我:“學長,我們現在是不是還在交往啊?”“是吧,應該還是的。你覺得呢?”我問她。“你太久沒有主動約我了,都感覺不到你的存在了!”她悻悻地說。“怎麼說我也是個女孩子,不能總是這麼主動的!”我看了她一眼,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她就接著說:“我雖然喜歡你那種有點鬱鬱寡歡的樣子,但也要看得到你笑。你要時常笑一下,你的鬱鬱寡歡才不至於單調。”我就笑了一下。一來是為了她不要太難堪,二來她講這句話的語氣和方式很像舒靜和。“笑得那麼吝嗇!”她又說。我就又笑了一下。真的很像舒靜和有時候的說話方式。我那個時候意識到,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並不討厭她,的確因為她性格中某種率真的東西和舒靜和很像。隻不過,舒靜和的率真是隱忍中帶著淡淡的憂傷,而文鑫兒的率真卻直接明朗,幹淨利落。“我們倆都請一兩天假,加上個周末,去廈門鼓浪嶼散散心吧?”文鑫兒建議。去外麵旅行倒是我願意的,我確實也想去一個地方散散心。如果可以,我想一個人一路西行。但文鑫兒既然提出來了,我也沒有拒絕。她很快就安排了路程,訂好了機票和住宿。鼓浪嶼的建築,讓我這個學設計的人,由衷地感到喜悅和興奮。現在,好像隻有和設計相關的東西,才能讓我投入地喜悅和興奮起來。每一棟建築都經曆歲月,獨一無二地佇立在這個小小的島嶼上。公館、府邸、蜿蜒別致的街道,每個空間都曾經被精心的設計過,讓人聯想到政治之外的詩意棲居。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喜悅的神情,也更多地和文鑫兒說了不少專業上的感想。文鑫兒自然也就把這看成是我們感情回暖的一種象征。她給我們定的是一家公館改造的高級賓館的大床房。回到房間後,她帶著興奮和期待的情緒,而我,回到房間後,看到那張大床,反而心情低落起來。文鑫兒洗漱完畢,讓我也去洗漱。她自己則在床頭準備了兩杯葡萄酒,靠著床,一邊悠然地抿著酒,一邊等著我。我的澡卻洗了很長時間,一邊洗,一邊腦子裏不斷浮現出《欲海回狂》中的一些句子。“身內膿血,九竅常流,是舉體不淨。”“芙蓉白麵,須知帶肉骷髏。美貌紅妝,不過蒙衣漏廁。”“一日風流,終身困苦。”然後,我竟然久久不願意回到房間裏去。“學長,學長,你好了嗎?”文鑫兒等我等得有點不耐煩,忍不住叫我。“嗯!”我應了她,無奈用毛巾擦拭自己的頭發,緩步走出洗漱間。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站著看電視。“怎麼洗了這麼長時間啊?別站著啊,過來坐。”我就坐在床沿邊上,依然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盯著電視看。其實,我什麼也沒有看進去。她把另外一杯葡萄酒遞給我,我默然接下來之後,卻一口也不想喝。“你怎麼了?”文鑫兒柔聲地問道,從後麵把臉貼在我的肩膀上。我依舊沉默不語。她便用臉摩挲著我。我忍不住說:“鑫兒,別,別這樣子。”一邊說,一邊把她推開。“學長,你這是怎麼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你這是怎麼了?”文鑫兒顯然感覺自己受到了屈辱,拔高了音調質問我。我回過頭來看著她,用沉靜的音調問她:“鑫兒,你想過結婚嗎?”“嗯?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我說:“你一定沒有想過,你一開始就隻是為了感覺。這種感覺遲早會沒有掉的。對不對?”“我確實沒有相想過結婚的問題,我不相信婚姻。連談戀愛都不能維持很長時間,我怎麼能相信婚姻呢?可是,我對學長的感覺,依然沒有變。我依然希望和你這樣子相處著。”“可是,鑫兒,我已經找不到那種感覺了。”我狠了狠心,還是直話直說了出去。“而且,我也不想再為了刺激和滿足,和一個女孩子交往了。我現在沒有辦法再繼續這樣子的一種關係了。”我黯然地說。?“我們之間難道隻是刺激和滿足嗎?感情不是和身體交纏在一起的嗎?怎麼能分開呢?我同你困覺,是因為我對你有感覺。我不是和誰,都那樣子的。”文鑫兒說。“沒有為未來打算、對婚姻家庭都沒有信心的交往,不是求一時之歡,是什麼呢?”“就算是你說的一時之歡,難道在一時之歡的時候,沒有一點點感情嗎?”“感情?感情當然會有。但也隻是‘當然會有’而已,隨時都會碎掉。”我淡然地說。更何況,有好些時候,她冷不丁的一些說話方式和語氣,總讓我想起帶著嬌嗔時候的舒靜和,然後讓我莫名地感覺一種虛幻的溫暖。“我同你出來旅行,在這麼好的氛圍中裏,我以為我們可以恢複之前的相處,怎麼你會突然講這些話呢?”文鑫兒蜷縮在床邊,抱著自己,堵著氣,卻不知道有沒有傷心。“話又也換回來,我自己也沒有想到與你結婚。所以,我更不能再同你繼續這種關係的交往了。其實,一開始就應該這樣子,隻是我自己那個時候‘太無所謂’,而你也不需要我為你負責任。”“這樣子不是挺好的嗎?大家自由自在。我不用你養,不用你為我負責,不需要世俗的那些。多少男人想這樣子呢?”“有責任心的男人,不應該這樣子。請你原諒,這半年來,我的‘無所謂’和‘不負責任’。”“學長……”“退一萬步來說,我都不討厭你,你都是我的學妹。我很真心地和你說,以後,不要為了‘找感覺’去尋求戀愛了。這對自己不好。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你的真命天子,你要有信心,他在那裏等著你。所以,你隻要收拾好自己的心,靜待著,他一定會自己來到你身邊的。”說完這句,我起身準備和她告別。文鑫兒抬頭問我:“這是表示我們從今天晚上開始,就結束關係了嗎?”“嗯。結束了。”我沉聲道。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一種頗為淡定的聲音問我:“我們以後還會是朋友嗎??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回答說。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在身體上如此親密接觸過的人,告別起來,會是這麼容易。大概開始得輕鬆,過程得無所謂,所以結束得也灑脫。並且,我真的覺得,如果文鑫兒自己不介意,她有苦惱的事情想找我訴說,我願意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去聆聽和開導她。?後來的時間裏,我的家人開始“執行”我外婆的“遺誌”,要為我安排相親,物色一個合適的人結婚。我不想忤逆她們的意思,也試著去相親了好多次,處了好幾個。其中最後一個還處了3個月之久,對方很喜歡我,我也不討厭她。關鍵是,家裏人認為她的工作穩定,身體健康,脾氣性格也好,很適合做老婆。我想,我如果必須要結婚,那麼,就按照家裏人所說的標準,確定好一個人選,去結婚。至於感情,總是可以培養出來的。所以,我有一天就開口問她:“要不,我們就定了吧,結婚,如何?”我沒有想她,一直表現得很喜歡我的她,卻對我說:“你沒心,你不愛我。”於是,我就被她甩了。之前相親的幾個女的,大致也是因為我太淡然的樣子,而對我失去耐心和興趣。我的確沒有辦法再上心或者傷心,想裝也裝不出來。所以,我的相親總是以失敗告終。我的家人慢慢也就有點無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