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好多,說的自己如同又回到了過去一樣。時而恐懼,時而淒惻,時而難過的眼淚藏在眼圈裏,時而眼中充滿仇恨的目光,時而目光呆滯,麵無表情,像是恨透了世間的一切。生存在世,隻有絕望。
但秋晨清楚,好多話隻能藏於內心,不可外露。哪怕是對山村野夫,大漠隱者也是一樣。他的姓氏,他的身份……他都沒有正確的向韓私菲透漏,這並非是對韓似菲的欺騙,而是自己心中明知的那份無可奈何。
韓似菲也在投入的聽著,像是跟進了他的那些辛酸往事中去了,隨即同情與理解的眼神也流露出來。但更多的或許是內心湧起的無助,悵惘與無可奈何,因為她自己或多或少也有著同秋晨相同的命運。但她並沒有再說,因為她已經提過了。
“那你今後打算如何?”
秋晨一字一句地說道:“報仇。”
說的是那麼肯定,充滿了十足的底氣。他的目光狠狠地注視著四周。他在尋找著自己的仇人,無論白天與夜晚,哪怕是做夢,他想得依然是尋仇。
“報完仇呢?”
秋晨此刻並沒有脫口而出,而是沉默良久。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報完仇之後去幹什麼,能幹什麼。他覺得自己隻是為報仇而生,是一個複仇的工具而已。
“為什麼不回答呢?”
韓似菲對剛才提出的問題很渴求秋晨的回答。因為她知道,隻為仇恨而活的人,不但活的很累,而且活的很沒有價值,簡直可以用頹廢來形容。更重要的是,那樣的人對待他人,如一個不通感情行屍走肉一樣。她覺得秋晨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應該是那類人。
秋晨的回答似乎令韓似菲很失望,他冷冷地回答道:“或許那時我已經死了,即使沒有死,我也不知道我還要做什麼。”
“不會的。”韓似菲急切地說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相信你並不是一個隻為仇恨而活的人。倘若是的話,你將沒有感情,你就不會在危難之時去救我。”
秋晨否定道:“你想錯了,在我心中,這整個世界是冰冷的,我也並不懂什麼是感情。救你隻是憐憫你是個女孩。”
“如果這樣,你為什麼把劍放到了強盜的脖子上,又把他們給放了?”
“一個無情的人,也不一定要去殺人。”
韓似菲沒有再說下去。看著秋晨被月光照的那張蒼白的臉,似乎覺得他真的沒有情感。秋晨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個樣子嗎?他真的很了解自己嗎?或許他連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
韓似菲又從他那沉穩的表情看到,他一定是被仇恨埋的太深,才會變的如此冷漠孤傲。這並非是他自己所想要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件比他報仇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去辦了。
今夜的風不知為何,吹的如此大,卷起了黃沙。門上吊著的燈也被風吹的左搖右擺了,這使兩人的影子在不停地搖晃。秋晨隻覺得一陣寒冷,但這次的寒冷並非是由外而內,自然界給予他的,而是一種刺骨的從內心湧蕩出來的冷。
他咬緊了牙,望了望天邊的殘月,一幅血腥的畫麵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仇恨的目光瞬時與冷清的月光彙成了一條線。秋晨霎時像瘋了一樣,抽出劍指向殘月,衝上前去。地上的沙塵在他那輕盈步伐的帶動下卷起的很高,好象煙塵一樣,彌漫在夜中。
秋晨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揮舞著盧千恨刻意為他所鑄的無名劍。劍氣冷的像凍結世間的水汽,一層冰霜刹那結到了劍上,但很快的在劍上融化了,劍立刻聚集了好多的水珠,像是流淚一樣。
秋晨舞劍,此刻似乎沒有什麼劍招劍式可言。他使出全身的力氣在胡亂地舞動手中的那把劍,水珠飛落四周,但很輕微。他現在已是精疲力竭,然後他又仗劍長嘯:“啊……怎麼劍上流水,難道劍也會流淚嗎?是否每一把劍都有感情,如果這樣,我爹娘以及我身邊最親近的人為什麼都會亡命在那無情的劍下?難道我生來就注定會給每一個對我好的人帶來災難嗎?如果這樣,我認可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
秋晨像喝醉酒一樣,盡情的在荒漠中說出這些。沒有回音,仿佛在這偌大的荒漠上,誰都能聽到他的一言一語,而且還非常清晰。
韓似菲看到這一場景,非常害怕,不知該如何是好。一種似哭非哭焦慮的神色不知不覺地掛在了臉上。她好想上去一把拉住秋晨,讓他不再這樣。這是一種對秋晨的擔心,也是一份對他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