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說什麼?叛變?”未鴉探過一個腦袋,琥珀色的眸子笑彎彎,“要我說,有什麼的,誰愛到哪一邊,便去哪一邊,真是麻煩。”
鴻鈞不語,退到遠處繼續搬東西,閱道轉過來低聲道:“我疑心他們是燕卓的人,如今怕我不相信,還搬出個元秦將軍來。你還是小心為好。”
未鴉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知道閱道為何如此警惕。
你看,弘秋,我是這樣這樣的信任你,然而有一絲被背叛的感覺卻怎麼樣都揮之不去。聽說你又回到了帝君的寶座上,掌管東海的事務,過去那個低調而遷就的人,是否就此寂滅。
她難得露出這樣微涼的神情,連黛色的眉尖都像掛著朦朧的霜雪,閱道心裏一動,手撫上她的雙眉,輕聲問:“怎麼?”
那種古怪而憂傷的情緒並不是她所享受的,突然這樣冒上來,心下更加覺得惶惶。剛知道弘秋的身份時,她或許也有過這種稍縱即逝的情緒,像一尾溜滑的魚兒,抓也抓不住。而她更加不是一個愛思慮的人,有許多的事情,都沒有仔細地想過。
要怎麼習慣一個人突然從她的,變成大家的。
何況那個人,也並不是她的,長留不滅的感情,像絲線,像滿頭長發,從指尖堪堪滑過。
“阿鴉?”
“哦……啊!你是在叫我?”她突然跳起來,“爹爹怎麼還不回來?我去門口瞧瞧!”
他的聲音跟上來,“不必了,我先回去了。這幾日我都有空,要不要去昆侖虛玩一玩?”
昆侖虛……她轉了轉眼珠,“等爹爹回來,我同他說一聲,他同意了我便來。”
閱道前腳走了,未鴉便轉身回來坐下,一手托腮,腕上仍是不嫌繁麗的幾個鐲子,若是年紀大一些的人戴著,上麵大朵大朵的花紋就顯得豔俗,而她這樣才長開的年齡,戴起來卻別有一種爛漫的天真。
想了片刻,她為自己的心思細密感到驕傲,飛快地拿出一片竹簡,在上麵龍飛鳳舞地刻了些字,又為竹簡加了一道保護的咒術,將那片薄薄的東西扔去空中,這還是弘秋後來教她的術法,讓竹簡自己飛到收信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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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狄逐漸嗜睡,午後躺下來,還沒說兩句話,就已然不覺人事,燕卓替她把脈,她的精神力比起過去大大地減弱了,過去那纖細的肩膀,挑著東海的重擔,鋼鐵般的意誌叫他也佩服不已。
“君上,東皇陛下請您過去。”玄女在門外通報。
他將簡狄的手放在她胸口,輕輕起身,走到外麵,“去紫珠殿?”
玄女點點頭,燕卓吩咐不必有人跟著,自己快步往偏殿過去,隱羅已在花廳裏麵候著,他叩了叩門,隱羅沉聲道:“進來。”
“原是我眼拙了,光武上神那幾個,竟是你的人。”隱羅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真是步好子。”
或許能除掉隱羅,除不了,燕卓上前救人,也能教簡狄更信他一分。
“帝君怕是會錯意了,我不也替你激一激那個小姑娘了麼,百利無害的招數,怎麼不樂見其成呢?”燕卓也不急,目光裏淡漠顯露無疑。
“那麼你便拿捏著時機將此事告訴阿姊,既是百利無害,她亦當同喜。”
“我自然會告訴她。阿殷如今害喜得厲害,身子又不好,帝君怎麼忍心將這樣一點小事拿去勞煩她?”
阿殷……隱羅幾不可見地一笑。
“那自然是的,”他迎著燕卓的目光,唇角卓然森冷,“有勞了。”
兩人相對俱都是無言,隱羅埋首便批閱起公文,燕卓倒還是一派悠然,喝著茶,突然抬起頭道:“光武他們是我部下之事,你又是怎麼知曉的?”
他這一句,隱羅便暗自結起眉頭來,未鴉自己是不可能猜得到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她那個在昆侖虛供職的發小。
閱道,西荒昆侖虛將軍,擔任戍衛之職,上仙階位,無封號。
他知道的,僅僅是這些而已。
何況,若是那人居心叵測,知曉了未鴉與自己的關係,將她當做籌碼,自己便行止維艱。
延維不喜他這個身份的原因,便是不願掌上明珠與東西任何一邊沾上關係,涉及安危。天地八荒間,塵緣累累,能做個散仙,已是大幸。
燕卓見收效甚佳,滿意地微笑,站起來道:“那麼我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