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螺杯】臥看樹樹正如荼 不是煙霞是杏花(七十三)(1 / 2)

燕卓此話也沒錯,玄冥不論站在哪一邊,與他而言都沒有氏族的枷鎖。

“此外,他命格奇特,到幽都去也還有第二個目的。”句芒垂手立著,補充道,“玄冥所謂命格無雙,與蚩尤的三魂七魄有共同之處,他此行大約還是為了找風伯雨師留在幽都的線索。”

簡狄擰起眉,道:“蚩尤……”

黃帝聯合炎帝大戰蚩尤,蚩尤魂飛魄散,風伯雨師被迫逃入幽都。

上古的狼煙早已散去,這些片段不過是借著口耳、隨著竹簡,淅淅零零地流傳著。誰知傳聞中蚩尤散掉的魂魄真正還留存於世,果真能教人能扭轉命盤,縱橫八荒。

無怪玄冥出身不詳,卻有出類拔萃的韜略與機心了。

隻是不知他得到這些線索之後,會有怎麼樣的異動,過去看此人,並沒有什麼大的野心,然而心底的一簇火一旦燃起來,那便是不可收拾的局勢。

“故而他與後土成親,也是為在幽都站穩腳跟麼?”

燕卓看了看遊廊那邊探頭探腦的少昊,失笑道:“玄冥的心思,誰也猜不準的,與其站在這裏,不如去用夕食罷。懷素可是望眼欲穿了,苦巴巴地候著。”

“書都背完了?”簡狄遙遙問他,少昊遲疑了片刻,理直氣壯道:“背完了!你來考察便是!”

簡狄一眼便看出他不過是因句芒在場而死要麵子,也不點破,道:“飯後你父君來考,快去飯廳罷。”

少昊扔給她一個無比感激的眼神,歡快地轉身就跑。三個大人跟在後麵,固然遊廊外雨意濛濛,也掩不去上神的神氣中卓然的風采。

夕食用畢句芒便告退了,侍女前來收拾碗筷,少昊慢騰騰地不肯下桌,跪坐在蒲團上半天不站起來,簡狄站在他身邊,抱臂道:“還沒吃飽麼?”

少昊正不想背書,被娘親識破了窘得很,抬頭看簡狄卻是一副微微含笑的樣子,紅衣烏發,不禁愣了一愣,喃喃道:“娘,你真漂亮。”

燕卓從門口進來,笑道:“不背書便不背書,小小年紀就知道獻讒,怎麼了得。”

“我才沒有獻什麼……我……難道你覺得娘不漂亮麼?”

燕卓看著兒子,又看看簡狄,慢悠悠道:“你娘,自然是漂亮的,不然我又怎麼會娶?”

一時沒人說話,簡狄冷哼一聲,道:“合著你便是為了一張臉皮娶的我?”

燕卓攬過她的肩膀,對少昊道:“我與你娘回去了,今日早些休息。”

“真的?”少昊眼睛一亮,抱著燕卓的衣袖道,“父君!你是好人!”

果然是位獻讒的個中高手,也不知隨了誰的性子。

燕卓笑納了他這句,穿上外衣,帶著簡狄往外走去,邊走邊道:“去書房罷,將飯前的事情結束。”

兩人一邊說一邊隨意地走入雨裏,那雨水到了頭頂三寸便向外彈開,一時看上去像是二人周身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直至走入宣華殿的書房,二人的鞋襪衣物也沒有沾濕的,

“下一次天道會麵還不知是什麼時候,你直接將消息傳給虹澤便是。”簡狄凝眉道,“然而顓頊消散,這絕非小事,又沒有證據,怎麼能教人信服?”

“他們即便口上說著不信,心裏也會動搖的。”燕卓淡道,“否則散播謠言又有何用?又為何有人要去辟謠?隻不過這一回的謠言,卻是真的。”

雨打在推出去的窗扇上,嗒嗒有聲,屋內炭爐還點著,驅走一些濕冷的春寒。

“那麼……你又不再顧忌共工了?”

上一回便是因為共工,擔心他得知後土在幽都順風順水,便與東海翻臉毀約,這才沒有將顓頊消散的消息傳出去。

“後土不會背叛我們。”燕卓看著她的麵孔,隻覺心底有一些微妙的情緒在醞釀,“……阿殷,我……”

簡狄正聽得入神,方才脫口道了一句“為什麼?”,又聽他低聲念自己的名字,挑了挑眉。

外麵是連綿的春雨,然而她這樣神采奕奕地端坐在他麵前,與他指點江山,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呢?兩人之間消去了隔閡,同過去多少心懷一些芥蒂相比,又是一番暢快。若論圓滿,還有比這更恰當的時刻了麼?

“你果然便是為我的臉皮才娶的我,”簡狄忍不住出言揶揄,“好好說著話竟然看著我走神了。”

“你又怎知我是因你走神?”他反問,絲毫沒有心虛。

簡狄無言以對,白了他一眼,幹脆閉上嘴巴。

“好了,”燕卓笑道,“你問後土為什麼不會背叛東海,這裏便有好幾重原因了。其一,幽都大門結界有濁氣傷人,她才平定幽都,經不起第二次損兵折將;其二,她夫君玄冥不會對東海動手;其三,後土是個知恩且野心不大的人,東海予她這些,便足夠她施展才華的了,她犯不著來攪八荒的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