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惱火自己問你那麼笨的問題,而且是在做愛的時候。你有幾個還是幾十個女朋友和我有什麼關係?你愛不愛我?問這個有用嗎?說說更健康嗎?還不如洗洗睡罷了。不過,說實話,我真的沒料到你會一點鋪墊都不做,一點過渡都沒有,直奔你所要的主題去了。我以為一個作家,至少會再冠冕堂皇一點,至少會更多玩情調一點,至少會曲徑通幽一點,你沒有。你竟然不來接站,而是告訴我賓館的地址和房間號碼,要我自己送肉上砧板。你給出的理由是寫字太累,熬夜太多。也許,你是不想在站台上,眾目睽睽之下,暴露你的兔唇?或者,你是怕和我在一起,讓你覺得丟人現眼?我明白,離床越近,見麵的環境越私密,上床的確可以省掉很多周折。你害怕我拒絕你嗎?我千裏迢迢趕過來,肯定不會拒絕的。我不是傻子,我知道答應你來見麵意味著什麼。

你不知道我在行前半個多月就心緒不寧了,一天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我怕我的“大姨媽”提前,會煞某人的風景。我拚命地工作,加班,為了掙出這幾天寶貴的假期。我寢食難安,擔心自己變難看,怕你又會不喜歡。我希望自己瘦一點、再瘦一點,為了讓你能找到腰的感覺。我精心為你準備著自己。好像自己是一盤菜、一頓肉餃子、一塊等待標價的切糕。當我踏上火車,心頭的撞鹿終於含淚睡著,我隨手拍下窗外的景色,發給你,告訴你,我在奔向你的懷中,我離你越來越近了!而你不置可否,吭哧半天發過來一個“噢”,然後是一個“嗬嗬”。當時如果你在麵前,我掐死你的心都有。

我剛才動身去泡了杯茶,你喜歡喝的龍井,我帶給你的,自己也留了點,感覺茶裏麵會有你的味道。我關掉了燈,窗外的星光一點點爬進來,有一星半點浸潤到茶水裏。不知滿洲裏的夜晚是否不寐?那賓館的502房間住下的又是何人?你說要像502膠水和我黏著,如膠似漆,一點縫兒都不留,你的,全在我身子裏。我的,靈魂都被你吸吮掉了。女人的靈魂真的如你所說是從奶頭上生長的嗎?不知道我的靈魂有幾克重?我坐在安吉的山穀裏,這座竹木加工廠的單身宿舍和以往一樣,潮濕且沉悶。我顯然失魂落魄,今天做了一天的糊塗賬,數字老是對不攏來。我的502膠水化作了淚水,你的奶頭山上隻有無精打采的月亮。

寫著寫著就拉拉扯扯長了,對你的想念比行前更加嚴重,難怪人說相見不如不見,得著不如得不著。我累了,總還得睡幾個小時,來對付明天廠長那副“葛朗台”式樣的嘴臉。對了,想起你定的賓館名字我就想笑,嘿嘿,“擠破門”,虧那取名的人想得出來,為啥不叫“打破頭”呢?我就有打破頭的感覺。

若有所失的 胖子藍藍

2015年4月24日 淩晨

3 操蛋的馬兒

一個字也不見你給我,但願是你隻是沒有時間上網收郵件。否則,我會寄幾個“擠破門”賓館那樣的黑色塑料袋給你,讓你自裁,嘿嘿。

今天早上睡著的時候還是做夢了。我趴在你身上,磨蹭著,找感覺,你睡得跟死豬似的,哼都不哼一聲。我們的衣服疊得四方四正,全新的,像是陳列在商場有燈光的櫃台裏。整個房間突然變成了玻璃櫃台。聚光燈打在我們交媾的身體上,汗水像黃豆一樣熟了。我閉著雙眼,張開的嘴巴對著門。時間好漫長,好像又在安吉的山穀裏,有一隊螞蟻在山頂的尖尖上咬,它們遠遠地到來,咬得我發癢,又像在電影幕布上的山影裏飄忽。我摸到的床單原來是銀幕。我無法製止這一切,無法中斷自己做愛的進程。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們。商場裏、電影院裏、旅遊的景點裏……門靜靜地裂開,裂成無數雙眼睛,就在門裂開的那一刻,我可恥地抵達了高潮。我抓了你的身體去擦拭,你就變成一條毛巾的圖案,上麵是你的名字的大寫拚音:MACHUN。

醒來的時候,我習慣性地把頭轉向左側,那是你睡過的方位。你是我的夢中人還是我是自己的夢中人?嗚呼,無法可想。

你愛看體育頻道和動物世界,看到孬腳就忍不住爆粗口靠,看到小動物搞怪的表情你也哈哈大笑,你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光著身子在我麵前晃來晃去。我有時故意霸住廁所磨嘰,知道你在外間憋尿難耐,走來走去無從消解。你實在熬不住來敲門喊:哥們,你啥時候能出來啊?

這個時候我充分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最漫長的五分鍾就是等待如廁的五分鍾。我很缺德地更加磨蹭,想讓你來個印象深刻,直到你憋到極限幾乎要破門而入,才草草讓位。聽得你尿出一條鬆花江或者一座青海湖來,萬惡的我,躲在被子裏偷笑,揣摩你一邊一瀉千裏地爽著一邊對我恨得牙癢癢的樣子。

這就是我印象當中關於你的畫麵。

我好幾次提及一些網聊的舊事,你裝懵懂無知,老是和我打哈哈,要不就是用嘴巴堵住我的嘴,用一場性愛來終結談話。要不是我心裏對你有底,我肯定要懷疑你故意裝聾作啞。你不想碰及聊天時候某些虛無的許願承諾,我也從未想過要有兌現的一天。我還沒那麼小家子氣,也沒那麼幼稚。我不想讓你不高興,不想破壞難得的相處時光。可是,除了身體的揮霍,我們到底有幾分情感的交流呢?退房的時候,你故意問我何時能再見麵。我心裏知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是為著一份情債來的,沒想到隻是用身體就償還個一幹二淨,甚至覺得自己很多餘。你竟然沒想到要送我去車站。盡管你沒有迫不及待要離開,但你並不顯得有多留戀,你的猶豫已經傷到了我,我堅決不讓你再陪著。是的,你還有很多事情積壓著要處理,你有點焦頭爛額,但你一點也不像那個曾經追我追到安吉的男人。

這是我的獨角戲。五年了。

看到這裏你也許知道我是誰。

我就是小索。五年前認識你的那個小索。

隻怨你,非得要我發照片,把我逼上梁山。

你還記得嗎?我們聊得那麼好,當時你正和你的老婆鬧離婚。你對我無話不說的。你老婆和你在同一家殺雞廠上班。你說你老婆一點都不理解你,又胖又蠢,跟雞籠裏的雞一樣,隻知道扒食,過雞零狗碎的日子。你還說她及不上我的萬分之一好。你想靠寫字發跡,脫離殺雞的命運,但苦於作品無人問津。這些你都沒對藍藍這個愛情馬甲說起過,可能你覺得這一段是你恥辱的曆史吧?我愛屋及烏,從你的字裏感覺到你那顆滴血的心,生活的肮髒和低下,才能磨練你的才華吧?我真心想陪伴你走出陰霾,哪怕就是遠遠地愛慕和撫慰你,我也是心甘情願的。你找我要照片,我豈敢奉上我的尊容,我怕失去你。我,一個拋在深山無人問的小會計,當然害怕失去知己。我也不想你失去一個真正懂你憐惜你的讀者。我信不過男人,我不甘心因為一張照片而毀掉這段美好的感情。我隻是想陪你靜靜走過,反正不會和你見麵,不如得償你心所願,讓你有個畫餅充饑的美女知己吧。我手頭上有廠長女秘書一組扮清純的定妝照,廠長說是給安吉竹木做產品形象代言人用的。我就陸續發給你了。這無疑讓你打了雞血一般,對我更是噓寒問暖的好。你的想入非非讓我更窘。我的那點可憐的墨水,硬是被你嗅出風華絕代的氣息。你說這是你三生修得的福氣,能得到小索的垂青。給照片之前,你還是矜持的,端著的。給照片以後,你變成了狂熱的,趴著的。萬千情愫敵不過一張狐狸臉。我順著你的意,才發覺自己的心也在滴血。我愛上了根本不應該愛上的馬春。你這個殺死過一萬隻雞的馬春。我屬雞,網戀你的那年我剛好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