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鶯鳥,纏繞著翠綠雍容的樹冠齊唱連連,就如同子仙腳下的步子,淩亂急切。
“吱呀~”
兩扇雕花木門讓子仙一掌推開,恰好經過廊下的疾風也卷起了陣陣花落。
撲鼻芳香溢滿門廊。
“子仙?你怎麼來了?”
坐在側座的喻漣之倏地起身,兩步並作一步走到子仙麵前。
子仙越過喻漣之的肩線看向交椅上的三位太子,踮起腳尖探出腦袋朗聲而言:“各位殿下,小女子借自家爹爹一用!”
說著便拽了喻漣之寬闊的長袖出了門去。
子仙一連轉過好幾個長廊,一直走到鮮少有人出入的柴院才停下腳步。
疾行炎熱讓子仙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喻漣之看著心疼,便抬起袖子欲要替她拭去,卻被子仙一手擋了下來。
“爹!”
子仙緊鎖雙眉,神色凝重:“我看到你落在石案上的那封信了!”
子仙並不拖遝,直入主題,一雙明眸澄淨鮮明,像是兩顆深海夜明珠,能照透人的心。
喻漣之臉色一僵,這才想起那封轉逆乾坤的信,心中大驚失色,卻又不能表露出來,怪就怪慈父心切,看見愛女氣喘連連,再大的事也是塵埃。
喻漣之想到這裏,沒由來的一陣慌張,連自己都在逃避的陰謀,又豈能讓子仙參與進來呢?
喻漣之定了定神,長歎一聲:“子仙也大了,已經能分辨是非,你看到的未必成真,聽到的也未必是實,不過你放心,爹爹心中除了喻林山莊和寶貝女兒你,再也容不下別的!”
說到這裏,喻漣之慈愛一笑:“有爹爹在,天不會塌下來!”
喻漣之說的隱晦,可子仙卻明白了許多,看著喻漣之的笑,子仙卻怎麼也笑不起來,隻能任憑眉間的溝壑根深蒂固,肆意蔓延:“爹爹,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以身犯險!”
話音落,鶯啼起,幾片繽紛桃花窣窣而落,落在子仙的肩頭,停了半晌,又隨著風卷塵而走。
子仙看著喻漣之的眼睛,忽然覺得自己是多麼地需要這一雙慈愛的眼睛,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傷感,讓子仙撲進喻漣之的懷裏嚎啕大哭,搞得喻漣之手足無措。
喻漣之心中隱痛,卻有苦難言,隻能長歎一聲,輕撫著子仙的背,溫柔低語:“你娘留給了兩樣寶貝給爹爹我,一樣就是這喻林山莊,一樣就是你。這兩樣寶貝,永遠住在爹爹的心裏......”
喻漣之說著,就將手蓋在自己的胸口:“就算拿整個天下跟我換,我也不會換!”
喻漣之靜靜地拍著子仙的背,一直到哭聲漸弱,才又張口說道:“世事無常,如若爹爹不能再繼續照顧你,你就去清揚州的遂鰭山,那裏有一個無常道觀,你娘的長生牌位就供在那裏.......”
說著說著,喻漣之突然壓低了聲音,湊近子仙的耳畔,飛快的說了幾句,便又直起了身子悲戚的一笑:“你可記住了?”
子仙瞪大了眼睛,溢在眼眶的淚水遲遲不墜,耳裏的秘密迂回徘徊,遲遲不走,讓子仙再也說不出話,隻能木訥的點了點頭。
恰逢此時,梁辰身旁的近衛遼遠追了過來,招呼著喻漣之,說是幾位太子等的不耐煩了。
喻漣之堆笑作揖,朗聲說著:“女兒家的心思,我也沒辦法,這就來,這就來!”
喻漣之一邊說,一邊暗暗的緊了緊子仙垂在身側的手,斷聲說道:“再不要哭哭啼啼了,去姨娘家散散心去,明日為父再派人去接你!”
說著,喻漣之邁起步子,緩緩的錯過子仙,朝另一邊走去。
步步生憐的感情印進泥土裏,長成枝繁葉茂的蒼天大樹,一盞盞開放在子仙脆薄的心扉之上,遙相觀望。
子仙根本沒有姨娘,爹爹也不會明日來接自己。
喻漣之是讓子仙跑,跑得越遠越好。
可是,天涯之邊,再綺麗沒有家人陪伴,那也是靜海深淵。
子仙咬了咬嘴唇,她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爹爹出事,即便是平日裏惹人厭煩的二娘和姐姐,也不能!
想到這裏,子仙轉身就朝自己的園子疾行而去,她要去讓嬈兒備馬車,她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