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像上了釉的青瓷瓶,淡淡的很寧靜。
偶爾一兩隻晚歸的大雁站在屋簷上梳理著羽毛淺吟。
子仙並未受到皮肉的責罰,隻是跪在人來人往的長街上總是感覺觸目驚心。
仿佛一個不小心便會被嘲笑和譏諷所掩蓋了倔強的本性。
嘰嘰喳喳勾著頭跪在子仙身後不遠處,許是知道錯了,所以一直都靜默不作聲。
而雙手叉腰站在嘰嘰喳喳身後的婢女便是那不好惹的王妃派來的婢女,碧蘿。
碧蘿二十出頭,體型圓潤,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虎視眈眈地盯著眼前三個受罰的女子。
“不許動!”
一聲驚呼,嚇得子仙慌忙地收回了想要舒展一下的右腿,回首慍怒一望,卻撞上了碧蘿更加囂張的眼光。
子仙氣怒的收回視線,盯著身下的影子發怔。
自小到大,喻漣之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喻林山莊更加是子仙胡作非為的天下。
可是如今,寄人籬下不說,還虎落平陽被犬欺!
想到這裏,子仙忿忿地緊了緊牙齦,心裏默默地記下了碧蘿的樣貌和聲音,以免今後報仇時認錯了人。
正在子仙出神的空當,一片沉沉的黑影正徐徐壓來,很快便覆蓋住了子仙單薄的影子。
“這是怎麼回事?”
他聲音裏的沙啞很難聽出,可是每個短促的尾音都會讓人覺得有微弱的酸澀。
子仙猛的抬頭,便看到了齊燁寬闊的肩膀和散落著胡茬的下巴。
他是一國之君,卻是這般的邋遢。
子仙在心裏唏噓,耳朵裏卻聽不見他講的話。
“本王在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許是齊燁的威嚴太盛,讓盛氣淩人的碧蘿開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我”了半天,還是沒能伸直舌頭。
齊燁的臉色黑沉的要命,眼睛裏也是一望無際的汪洋。
他看了看跪在地上若有所思的子仙,張了張口:“起來吧,跪了多久了?”
子仙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猛然回神,習慣性地傻傻一笑,就如同被喻漣之抓住了偷溜出府時討饒的乖巧模樣。
可就因為這般模樣,讓齊燁心中堅固的圍牆出現了漸崩之勢。
仿佛有光束透過縫隙照進了圍牆裏。
那裏麵是一片寸草不生,幹涸龜裂的土地。
齊燁的眉頭緊蹙,打量著她的笑顏。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露出的笑顏。
也許是眼光停留的太久,又也許是膝蓋久屈不伸所以疼痛,子仙收起了笑容,簇緊了眉頭。
她垂下眼睛,沒好氣的說道:“你沒看見嗎?我們在罰跪!”
子仙話音剛落,忍不住的喳喳便開始訴起了苦:“奴婢們陪著姑娘去探望王妃娘娘,誰知道路走了一半便遇見了王妃娘娘,然後,然後......”
喳喳說到這裏,眼珠子滴溜地轉,而後繼續道:“然後因為奴婢們的幾句戲言,王妃娘娘就遷怒於姑娘,罰姑娘在這長街上跪三個時辰!”
喳喳說完,還不忘擠兩滴淺淡的淚水:“姑娘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前些日子還不能下床......"
齊燁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握起了拳頭,斷聲打斷了她,問道:“如今跪了幾個時辰了?”
喳喳抹了抹臉頰邊的淚,仰麵一看,說道:“回太子的話,大抵有兩個時辰了。”
齊燁沉吟片刻,才說道:“起來吧,跟本王走。”
一聽說可以起身,子仙忽然舒展了眉頭仰麵問道:“去哪裏?”
“去跟她請罪!”
齊燁的聲音幽遠深邃,就像是飄著淡淡幽香的冗道,拐來拐去都到不了該去的地方。
“去跟芷兒請罪,此事便可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