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得,我趕著羊群走在戈壁草原上。
天藍藍的,月亮無影無蹤。
我一直覺得那個神秘的女人存在著,她坐在一個很遠的地方,躲在望遠鏡後麵。她奪去了我的望遠鏡,就是挖去了我的眼睛。隻許她看我。
太陽毒辣辣的,可是我的脊梁一直涼著。
走著走著,我突然看見遠方出現了一個愛情的象征,它不高也不低。
我趕著羊群朝它走去。
走了一個多小時,我終於走近了它。
敖包的旁邊,不見了那個氈房———她撥了木樁,收起哈那杆,卷起氈布,遷走了?可是我在草地上看不到一點遺跡。好像這裏根本不曾有過什麼氈房。
我木木地站著。
天上的白雲朝遠方的遠方飄去。
一隻灰色的跳鼠在草叢中跑過,那筆直的尾巴豎起來,頂著一綹毛,顛顛晃晃,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根桅杆。
我失魂落魄地趕著羊群離開那個敖包,走了。
如果沒有天上的雨水喲,海棠花兒不會自己開。
隻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喲,你心上的人兒就會跑過來……走出一段路,我又看見了那具骷髏,比牛小,比羊大,它趴在草地上,那兩個空洞在看著我。
它的身上披著一件藍色的袍子,有綠色花紋和金色花邊。一條紅腰帶隨風朝一個方向飄動,好像在指引什麼。
戈壁草原是黃色的,可那具骷髏下麵的沙土卻是褐色的。
我知道,我是一個男人,不應該草木皆兵,應該兵皆草木。
我可以說我不害怕,但是我無法製止我雙腿的顫抖。
我抬起顫抖的腿,猛地踏在那具骷髏上。
那骨頭很酥脆,一下就碎了。
那一年,我退伍了。
有新兵接我的班。他也是一個愛想心事的男孩子。
在無邊無際的戈壁草原上,在浩浩蕩蕩的風中,中士鄭重地把那根羊鞭子交給上等兵,並對他說:“你要像愛女人一樣愛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