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可(1 / 1)

我是那種膽子比較大的人,經常問自己現在能不能準備去死,這種問題挺磨練膽量的。也就是說,實際上我很久沒準備讓什麼嚇一跳了,直到有人跟我說,周德東在寫恐怖——我是嚇著了,我從沒想過東郭先生會把狼給吃了。

周德東這人我大概是1994年認識的,起初我沒準備跟他交朋友,因為我覺得他膽小——我愛惹禍,所以總願意和那些貌似雄偉的粗人混。

但是他後來主編的《文友》我覺得挺是那麼回事兒,我認為他是個鬼聰明而且有創意的文人,他的卷首語和一些評論寫得比他的散文好看得多。我想這人畢竟有優點,可以引為同道。

前麵說了,我是先被周德東寫恐怖這件事兒給嚇著了。那天在地壇附近吃飯,他說他原是準備到北京再做一本雜誌的,後來事兒泡了湯,而他在西安的家早就賣掉了,索性就找個地方改行當家了。對我而言,這是個恐怖故事,我沒膽量像他這麼幹。所以我就發現一個道理,東郭先生要是背水一戰,就能把狼吃了。

2周德東選擇寫恐怖——而不是愛情,以我的理解有如下兩個道理:一是膽小的人恐怖的靈感一定比膽大的人多;二是周德東知道中國的恐怖是個空白,而人們對黑暗中的東西懷有永恒的敬畏和好奇,因此弄好了必定名利雙收。

無論如何,他現在填補了這個空白,並且看上去效果不錯。

翻開周德東的恐怖,透著一股機靈古怪的天真鬼氣,創意也挺邪門兒的,是他的風格。周德東的句子總是很短,語言有效率,看著不累,同時做親切平易狀,有普及他自己和他的膽怯的意思,想來你若被牽進去,那就該恐怖了。

我看過他的一些恐怖中,《天空中的影像》記憶最深,美而淳樸,是隨筆,沒有那些刻意的設計。它裏麵的三個故事相當精湛:第一個寫源源不斷爬出(生產)小老鼠的洞;第二個寫一隻狼和一個人前生今世的輪回報應;第三個寫一個旅人於古今交彙處的震驚和遐想。三個故事其實全都是寓言。

我覺得可以通過這樣的東西給周德東的恐怖作品定個調,顯然叫恐怖有問題,“夜故事”這說法沒個性,我傾向於叫它恐怖民謠——它那裏有一種節奏。

後來他給我發來了他寫的一篇《蟲子》。看著看著,大白天在辦公室裏還真給嚇了一跳,周德東那會兒像蟲子一樣變成幾萬個漢字站得整整齊齊衝我發出冷笑。

他放大了每一隻蟲子的憤怒,它骨子裏有時髦的環保意識,比如說小(又鳥)雛是可以自己吃蟲子的,但人介入進來——你抓一隻蟲子喂(又鳥)——那就是災難。蟲子的報複是,它爬滿你的軀殼讓你也變成蟲子,或者鑽進你的肚子讓你永遠不消化。這個故事寫出了一股淩厲的張力,從最細微之處擴張懸念,最後將一個夢魘泛濫成最渺小的生命發出的最狂暴的咆哮——看完了你會覺得如芒在背,覺得自己突然成了罪犯——你手上沒有蟲子的鮮血嗎?

我看了周德東幾個即將出版的,恐怖開始升級,我覺得他開始強調視覺氛圍。但恐怖一純粹,那股天真勁兒反而沒了,隻剩下想象力。周德東這會兒多半是進了鬼境了,信手拈來個東西就可以嚇人,比如他有這樣一個“段子”,講的是一個女孩兒去見一個網上認識的詩人,她撫摸著穿著獸皮衣獸皮帽的他,竟然摸出那黑色的毛不是他穿著的外衣,而是長在身上的——她摸的不是個人!看到這兒我骨髓哆嗦了一下。

我想了想,我覺得恐怖在周德東那兒其實是一種包裝,到目前為止他講的最多的仍是一個又一個民謠。他用古龍式的語言迅速領你進入境界,一旦成功,就如同古龍把你變成大俠楚留香一樣,他把你變成個孩子或者“白癡”,然後告訴你不要逮蟲子,不要欺負別人,不要貪婪放蕩,否則什麼都會因為你而變成鬼。

恐怖是不是就應該這樣,我不知道。但顯然,這種東西不能僅以“是否嚇人”作為標準。周德東寫作的題材應該算寬廣,寫作效率也夠高,但他基本沒有什麼前人可以借鑒和參考,他隻能自己摸索,弄出個氣候來。

我想起美國有一個很厲害的暢銷書作家,被稱為“恐怖之王”,叫史蒂芬?金,此人的書不僅部部大賣,而且是好萊塢電影的重要資源——根據金作品改編的電影幾乎成為一種類型電影,比如《危情十日》、《閃靈》、《綠色奇跡》、《魔女嘉莉》等等,它們不僅有恐怖元素,更多的是人性關懷、精神分析和宗教思考。把恐怖寫得有如此規模和份量,金確實是古今中外的第一人。

中國也需要這樣一個人物吧。

1. 你是一個不自信的人。

2. 你的心態明朗。但是一旦發生了現實的恐怖,你往往比其他人更驚慌。

3. 你獨立性很強。雖然你人生的危險係數最低,但是你將一直活得很累。

4. 你容易步入歧途,但是更容易找到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