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院長的聲音一直傳到門外,在寂靜的樓道裏回響,讓外麵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門外本來就氣若遊絲的老婦人一下昏厥了過去。
“屍體不見了……”消息立刻如戰鬥前吹響的戰鬥號角聲一般一下傳遍了整個醫院,一時間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屍體不見了!”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卻能夠給人留下無盡的想象空間。
為此,院長找到了老梁。
老梁戰戰兢兢地走進院長辦公室,說句實在話,在醫院裏幹了五六年了,老梁還是第一次進院長辦公室,一是院長對於他來講,級別著實太高了。還有一個原因老梁心裏最清楚了,這次惹禍了,並且惹了個彌天大禍!所以當他站在院長麵前時,兩條腿快不聽使喚了,手心攥著一把冷汗,後背冒著涼氣,隻感覺渾身比在停屍房裏還要冷上幾分。
老梁麵對院長站著,他清楚地感到旁邊有個人在盯著自己,他用餘光快速地一掃,看清楚了,是自己的侄子。
立刻,老梁的心裏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緊張感減輕了不少,到底什麼原因,他也說不清楚,但那絕對不是叔侄兩個人的親情起的作用。
院長的思路很清晰,目的也很明確,事已至此,關鍵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問題了,而是怎樣想方設法找到丟失屍體事件的蛛絲馬跡,目前,唯一的當事人或知情者就是老梁了,對於老梁的倔強脾氣院長早就心中有數,因此語氣出乎意料的委婉。
“我說梁叔呀,”這個稱呼讓老梁一個激靈,“你看現在,死者家屬非要鬧著報警,我好說歹說算是勸下了,我給死者家屬打了保票了,我們醫院一定會盡力處理好這件事,找到屍體,否則真要報了案,必定會給我們醫院帶來極壞的負麵影響,造成巨大的損失,我想你作為我們醫院的一分子,應該不會願意看到有那一天吧?”
老梁唯唯諾諾地點點頭。
“唉!”院長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的無奈有增無減,“其實,現在的影響就夠壞的了,我們一定要找到屍體,為醫院挽回麵子呀!”
老梁依然將頭點得像雞啄米,還是不敢拿正眼看對方。
“那你說,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麼?”院長掐滅了煙頭。
“我……”老梁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因為緊張而有些淩亂的思路道,“那天吧,我喝了點酒,半夜突然被凍醒了。等我醒來時,發現那具屍體動了動,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老梁一口氣說完。
“然後呢?”院長原想洗耳恭聽,老梁卻突然沒下文了,於是院長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然後?”老梁抬起迷惑的雙眼,“就這些呀。”
“就這些?”院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好像八戒吃人參果時一下子囫圇吞進肚子裏,不知其味而無法回味。
老梁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不可能!”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旁邊的梁副院長站起了身。
3
梁副院長的加入使得兩人不約而同地嚇了一跳。
“什麼不可能?”老梁瞪著侄子,在晚輩麵前,老梁還是能找到一些自尊的。
“不可能這麼簡單的!”梁副院長肯定地說,“我說二叔,在院長麵前你就盡可能地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這個語氣使老梁極為反感,有點刑訊逼供的味道,他氣呼呼地瞪著侄子,心裏罵道:小兔崽子!不過嘴裏依然軟綿綿地衝院長道:“真的,我就知道這些。”
“你是說屍體會動?還沒有死?”
“不可能!”梁副院長又突然加了一句,顯得異常突兀,惹得兩人異常驚恐地轉向他。
梁副院長有些尷尬,慌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人明明是死了的,我們搶救了好長時間呢!”
“就是呀。”院長也陷入沉思,“這種事應該不會出差錯的,我問過那兩個屍體搬運工的,他們也證明人確實已經死了。”然後兩位院長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老梁。
老梁立刻局促起來,說話也含糊不清:“我接屍體時……的確……已經……死了,我隻是說,看著屍體好像……動了,你們知道,我當時……喝多了……”
接著室內一片寂靜,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良久,院長道:“好了,梁叔,既然你把知道的都說了,就到此為止,你請回吧!”
這句話對老梁來說顯得有些突然,他不放心地看看院長,確定自己沒聽錯時便低著頭退了出來,整個過程他沒再看侄子一眼,臨出門時身後傳來院長的一句補充:“不過,梁叔,你再想起什麼別忘了告訴我們一聲!”
老梁慌忙退出,幾乎是跑下樓去的。
老梁走後,院長無奈地搖搖頭,歎道:“小梁,看來有必要你們爺倆單獨談談!”
事不宜遲,晚上梁希鬆——忘了補充一點,老梁的侄子梁副院長的全名是梁希鬆——叫老梁出去吃飯,當然目的很明確,不過吃飯的地點不是在家裏,而是在一家比較偏僻的餐館,梁希鬆還單獨要了一個包間。
臨進包間時,梁希鬆將裏外周圍看了個仔細,很明顯是擔心隔牆有耳,待確定沒有問題時便拐彎抹角地問起了老梁最近的工作身體情況。
“二叔,你要覺得不合適就別幹了,來我們家住也行,要不去養老院也行……”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合適了?”老梁沒好氣地打斷他,“你是不是覺得丟人呀?”
“哎呀!”梁希鬆一臉的委屈,“你不要老這樣想,要覺得丟臉當初我就不會讓你幹了,我說二叔呀,你這段時間怎麼了,老是對我惡聲惡氣的?”
老梁默不作聲,獨自喝著悶酒,看表情,情緒應該緩和了許多。
梁希鬆最會察言觀色,尤其是對二叔,於是單刀直入道:“二叔,我今天叫你來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目的……”
“知道又怎樣?我知道的都說了……”
“不會吧?”梁希鬆一臉的狡黠,“你會嚇暈?你可是出了名的梁大膽呀!”
侄子的語氣以及表情讓老梁不禁感到異常惡心,他憤怒地以沉默來麵對。
“所以說,要說別人嚇暈過去我還信,要換成你,是絕對不可能的!”梁希鬆斬釘截鐵,似乎生怕老梁賴賬,老梁還是沉默不答,不過一杯酒已經下去大半了。
“我說得沒錯吧?”
“小欣呢?”老梁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嚇得梁希鬆打了個寒噤,“在家呀!你怎麼問起她?”
“沒什麼。隨便問問。”
“她那天還念叨說有空讓你回家吃頓飯,說你自己在那裏挺讓人掛心的!”氣氛有所緩和,梁希鬆也端起酒杯喝了口。
“我說你小子,你可要好好對她,她可是個好媳婦!”老梁似乎有些微醉。
沒想到這句關心的話立刻使梁希鬆警覺起來,“我對她是好是壞你是知道的,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
“你話裏有話,一定有什麼事。”梁希鬆的語氣又堅決起來。
“我說沒事就沒事!”老梁突然大叫起來,對侄子這麼大聲叫嚷老梁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他隻感到內心在隱隱作痛。
“你一定知道什麼。”梁希鬆不依不饒。
一時間老梁老淚縱橫,他一把掙脫侄子的雙手,費了好大勁扔下一句話:“好好對待小欣,我還指望著你們給我養老呢!”說完,轉身出了包間。
4
“有人跳樓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劃破了城市的夜空。
這是這座城市極不尋常的一個夜晚,夜深得要滲出水來,沒有月光,就連霓虹燈也熄滅得特別早,讓人感到不安,結果這一聲淒厲的呼喊證實了每一個寂寥的守夜人的猜測,有時候,可能這個世界的心都是相通的。
緊接著一聲刺耳的急救車的鳴叫聲再一次將這種淒慘的氣氛渲染到極致,整個城市開始騷動起來。
市中心醫院。
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的女子被抬下救護車,動作迅速的醫護人員各司其職,竭盡全力地挽留這個即將逝去的生命,大約兩個小時過後,院方無奈地宣告搶救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