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寺位於燕京郊外,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出了城門,過了那一片杏花林,抬頭便見一片蔥蘢綠色,煙雨朦朧中見青山寥寥,似是墨色幾筆勾畫。
那便是七國聞名的青山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青山不算高,出名隻是因為其上的一座神佛寺。
小小的寺廟,前麵隻有九十九個石階,鋪了薄薄的一層青翠落葉,有青苔自破碎石縫間隙鑽出,不經意連成一片,如鋪了塊塊絨毯,頗有野趣。
石板積水沁涼,有些柔滑,連胤牽著紀梨的手,聯袂而來,美得像色彩斑斕畫卷中突然鋪開的一頁山水墨色,江上清風,山澗明月,取之為聲,目遇成色。
山不算高,路也不長,不一會就到了。
紀梨推開掉漆破舊的朱紅門,就見一座古拙的寺廟,飛簷翹崖,屋脊處生長叢叢蓬草,屋簷下掛著一隻沒了舌的古舊銅鈴。
“你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小雨將停未停,連胤收回放在紀梨肩上的手,抬頭看向紀梨,“假如有什麼不對勁,就叫我。”
倘若真的什麼人想要對她不利,她還來得及叫他麼?況且,這七國內誰敢跟璃劍之主動手?能動手的人都不在燕國,而燕國無人敢和她動手。
雖然心中這麼想著,紀梨還是笑著點點頭,心中微暖,被連胤目送著走進了廟中。
這座響徹帝國的寺廟,很小的似乎隻容得下一個僧人。
僧侶跪在那裏敲著木魚,古樸的聲音在小小的堂子裏響,他閉著眼睛,仿佛隨手隨地都要羽化歸仙去了。
“信女紀梨,見過佛祖。”
神佛寺內是絕對的安寧,一炷香嫋繞,木魚聲篤定,安靜的連她的聲音都仿佛很盛大。
“施主為何而來。”
木魚聲聲,檀香嫋嫋,廟堂空寂幽幽,問話似從遠方傳來,飄飄渺渺淒冷寒森,意外的年輕。
她道:“我不是來拜佛的,我是來看往生池,許願一人輪回的。”
她說出這句話,入定的僧侶才緩緩的睜開眼睛,他看著紀梨,星點燈光照在他臉上,紀梨才陡然發現,他年紀輕的幾乎不可思議。
紀梨看著他,他也看著紀梨,一會兒,才站了起來,然後拿起那盞油燈,直著腰:“跟我走吧。”
白色僧衣落地無聲,紀梨隨著他穿過佛像後的一道小門,出了大殿,便看見一潭碧水幽沉,池畔一棵菩提樹,樹葉青翠蔥蘢恍如碧玉雕刻而成,枝繁葉茂,參天之勢。
“三生石前了因果,往生池中續前緣。說是續前緣,也不過是求一個心安理得。”僧侶低首合十,話語中是看透生死的平靜與閱盡紅塵的漠然,“這世上沒有是一成不變的,就算是同一個靈魂,在輪回過幾十遍,走完幾十遍奈何橋後,他也不是最初的那個,你所重視的人了。”
“那麼佛家說因果,是怎麼回事呢?”碧樹參天,紀梨抬眸仰望著那高高的樹,眸光漠然微涼,帶著幾不可見的憤怒與迷茫。
“那是世人對紅塵的眷念。”僧侶回答,聲音中似乎隱隱帶著笑意,“世上之事,人多執念,因執念而生諸多煩惱,而行諸多子因,而造諸多罪孽,天道往來,終究是要償還的。”
“人活一世,與一人緣分,是他用千萬年時間,曆盡無數苦難而換來的。”僧侶抬頭,迎著她的目光望來,一雙眸瞳浩蕩如千裏素蕩雲海,星輝閃爍皎月嫋嫋,“但隻此一世,還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