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年豬(1 / 1)

在我的家鄉,每年有殺年豬的習慣,而殺年豬是孩子們最高興的事情,立冬過後,隻要聽見有豬的叫聲,孩子們總會去看熱鬧的。看著豬在大人們的挾持下掙紮的樣子,男孩子們總是笑嘻嘻地看著屠戶殺豬,而女孩子們則會把臉轉到一邊去,直到豬沒有了一點聲息,才把頭轉過來看大人們忙乎。

那年,我家因為修房子用錢,就把豬都賣了,就剩下一頭老母豬和一對還沒長大的仔豬,看到看到就要殺年豬了,我們姊妹四個都焉湯寡氣地。那年玉米的收成不是很好,一過立冬,按豬尾巴(殺年豬)的就開始了,半個月不到,生產隊裏就按翻了二三十個豬,饞得我們不得了,尤其是最的弟弟,去守著就不想回家,最後不是被我們硬拉回去,就是被母親用白蠟條子逼著才回去。

那,又聽見豬叫聲,弟弟嘟嘟地就跑出去了,不一會又跑回來了,原來是棒客婆家殺豬,弟弟怕棒客婆的幾個大孩子,就不敢去,遠遠地望了一會就回來了,母親正在給剛下崽的母豬推湯(用石磨將玉米磨碎,再用大火煮,最後在石磨上磨成漿),弟弟吮吸著右手大拇指,可憐兮兮地守著母親,母親因為忙乎著,沒有怎麼搭理他。

“媽也,棒客婆他們家都殺豬了,我們殺不殺呢?”弟弟耐不住性子問母親。母親輕輕地:“我們沒有喂得有,拿什麼來殺呢?”

弟弟不服氣:“圈上喂得有一個大的嘛!”母親解釋:“那是老母豬怎麼殺?”

“哦,是老母豬,殺不得的,是嗎?”弟弟喃喃地。“對,老母豬是殺不得的,殺了拿什麼來出豬兒子呢?”

弟弟靜靜離開母親,來到堤陽坎上,一屁股坐在一個木墩上,一句話都不。直到父親中午從外麵回來,他都沒有挪動過他的屁股。父親問他,他也不回答。後來,還是母親告訴父親是怎麼一回事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從父母的房間裏,傳來輕輕的話聲,夜很深了都還沒停。第二早上,父親又到豬圈前看了又看,最後又給母親了什麼,隻聽見母親:“就是了點,恐怕還沒得一百五十斤重哦。”父親頓了頓,果斷地:“管它多重,還是殺嘛,你看娃兒們多可憐,去守到人家還是不好,就老鼠大,自家還是殺一個嘛。”母親想了想:“那我就開始用糧食喂了,喂個個把月,多少有點肉氣了。”父親:“你看著辦嘛,我去開會去了。”完就走了。

當母親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的時候,最高興是我和弟弟。哥哥擔憂地:“我們修房子還差錢,殺了豬,明年的錢還夠不夠哦……”母親:“你們伯伯(父親,當地稱父親叫伯伯),明年再,再窮還是得過年嘛。”因為是父親作的主,殺年豬就成了定局,我們姊妹四個又有了精神。冬月裏,氣降溫得厲害,母親告訴父親“要不,把豬殺了吧,再喂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父親:“是啊,冬至不殺豬,枉自在世上穀(活)!後殺,明我去砍點柴回來。”

殺豬那,我的任務是去接外婆和繼奶奶及幾個姑姑、叔叔,弟弟就在家,姐姐燒鍋,哥哥給殺豬的爺爺打下手,父親負責扭紈子(掛肉的繩子),母親負責到地裏割菜、洗菜。當我回到家裏的時候,黑豬已換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被掛在屋簷下的一根木頭上了。弟弟站在屋簷下,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一身雪白的豬倒掛在木條上,喉頭不時還有動幾下,想是讒得厲害了。母親從外麵回來,見弟弟如此,心一酸,淚就在眼角打轉了。到廚房放了菜,母親把弟弟從還未開邊的豬旁找回來,一邊打趣:“你們看,幸虧還決定殺豬了,哪怕是老鼠大也是殺了,要是不殺豬,這孩子們可怎麼過哦?恐怕是都要去守著別人家了……”自從殺了豬,弟弟再也不出去了,每就坐在火盆邊,熏臘肉,望著滴答下來的鹽水和逐漸變黃的臘肉,弟弟終於自豪地對夥伴:“我家也殺豬了,現在有好多好多的肉,不稀罕你們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