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間山陝梆子戲才逐漸淡出京師,這也印證了商路即戲路的道理。這一階段,國家政局動蕩,山西票商蒙受重創以至一蹶不振。票號分莊大量關閉撤回,票商們紛紛逃回家鄉,其他晉商的境遇與票商相仿。山西梆子戲的最有力的支持者散失,梆子戲在京師衰落,富有的財東不再花財力與心血扶植戲班、培養新秀,這就會造成梆子戲發展中後繼人才缺乏,演員隊伍不穩定,也就不會再向京師劇壇輸送新鮮的血液;另一方麵票商即晉商退出京師時,秦腔表演失去了最熱情的觀眾,離開觀眾的支持與捧場,戲劇演出就不會有大的發展前途。

紅白臉 範式化 世事暖涼

戲劇的生命力在於形象生動、通俗易懂,山陝梆子戲與當時其他戲種相比更能為中下階層百姓所接受。這是因為梆子戲容易引起人們的共鳴,人生的升華進入了戲劇當中,山西戲劇臉譜圖戲台上一員揮舞長矛的武將,舞一支鮮亮豔紅的馬鞭,率領幾個精明幹練的小卒,卻也是威風凜凜,勢不可擋。在眾人眼裏,那馬便是一匹歡蹦亂跳的千裏馬,那幾個小卒就是百萬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將士們在台上繞了一圈,便是跨越了千山萬水。在戲台上少表演的多了,無表演的有了,假表演的真了。

民間說戲劇是:“轎是兩杆旗,馬是一根鞭,登山過桌椅,行船劃槳板。”又說:“三五個千軍萬馬,一席地走遍天下;方寸台萬裏山河,頃刻間千秋功業。”這樣一種虛無的技法,卻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台上一聲笑,座中萬人歡;台上一聲啼,座中萬淚滴。”

戲劇中用臉譜分開了角色,臉譜的範式是:紅為忠勇白為奸,黑為剛直灰勇敢,黃為猛烈草莽綠,藍為俠野粉老年。金銀二色色澤亮,專畫妖魔鬼神判。所以在戲劇人物出場時人們就已經知道他的忠奸善惡。俗語說人生如戲,“世事總歸空何必以空為實事;人情都是戲不妨將戲作真情。”這副對聯既出世又入世,既講情又說戲,將人世情事說了個透徹明白。梆子戲中還貫徹著一個重要思想就是:“奸雄百計得便宜難免當場唾罵,忠貞一時受困苦須知後世稱揚。”

明清時期,梆子戲能響徹大江南北,這也離不開山西富商們的支持。在票號事業進展順利時,富有的票號財東們不滿足外請戲班娛樂,而是自己出資承建戲班,四處演出,蔚然成風,而招收的演員又大多來自晉南蒲州,使許多蒲州籍的演員嶄露頭角,繼而聞名各地。現在的晉劇就是同光年間在蒲劇的基礎上,由這一帶商家戲班不斷改進發展形成的一個新劇種。早在清前期,鹽商亢氏“命家伶演之,一切器用,費鏹四十餘萬兩”。山西票號財東組建戲班的始作俑者為榆次聶店村的王家。王家是榆次首富,是平遙幫票號協和信(即協同信)、協同慶的財東,這兩家票號曾名列十大票號之中,尤其以協同慶最有名。鹹豐年間王家的掌門人為王鉞,他十分喜愛戲劇。當他看到當時一些戲班因為缺乏資金處於難以維持的狀況,便決心自己出資承建戲班,並派他的親信掌櫃出任班主,渠家大院的大戲台從蘇州購置戲箱、行頭,到蒲州招攬名角。這一戲班於鹹豐十年(1860)開戲時轟動一時,這就是有名的四喜班。在巡回演出中,受到各地鄉親的熱烈歡迎。當時晉中一帶民謠稱讚“四喜班,真好戲,‘禿紅’‘禿醜’‘蓋山西’;‘人參娃娃’‘棒槌紅’,後麵背的‘一杆旗’”王家的“四喜班”到處走紅,使附近的一些財東不免眼熱。其中有一位出了名的票友,祁縣大富商渠源潮。渠家是當時著名大票號百川通和三晉源的財東,而渠源潮對戲曲的迷戀,也是很少有人能比得過的。他不僅能拉會唱,而且在自己宅中修築戲台,組辦家中自樂班消遣娛樂。王家四喜班成名後,他很不甘示弱,決心花大力氣組織新戲班以壓倒四喜班,他派人用重金四處聘請名角,到蘇州定製上好的服飾,據說旦角頭上的鳳冠是用珍珠串成的,老生身上的蟒袍是用金線繡製的,他又在行頭、樂器上下工夫。當時因為請來的人很多,分成兩個班演出,這就是赫赫有名的上下“聚梨園”。聚梨園名角薈萃,陣容強大,在各地一露麵便觀眾如潮,從此聲名鵲起,在當時各戲班中首屈一指。他給以演員、琴師們的待遇相當優厚,使他們能潛心於藝術的鑽研。聚梨園在山西梆子腔發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在伴奏及演唱上有許多富有價值的創新,一些名震京城的演員大都出自聚梨園。晉中著名的大商宅中均有富麗堂皇的戲台。

曹家戲台太穀縣曹家也曾為梆子戲的發展起過推動作用,曹克讓及其兒子曹三少每年舉辦的三多堂創腔彙演,除平常一幫好友自娛外,每年臘月的時候邀集晉劇名伶來三多堂唱戲一個月,形成晉劇的創腔競賽。屆時預約的各路名家高手紛紛前來,其中既有當時名角,也有高級票友,年年不下百餘人。曹家名為自樂,實是一次私人舉辦的高水平的晉劇中路班子會演。演出期間,每天有豐盛的宴席招待,上等煙、茶、名酒、糕點供應,臨結束時還要奉送名角高額酬金和貴重的禮物,有一年會戲唱完,曹三少送給毛毛旦一輛高頭大馬的精致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