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還在新兵連時,唐龍就認識了同年入伍的杜鵑,覺得杜鵑不但長得不錯,而且非常純樸,從她目眸中見不到絲毫雜質,她坐在那兒,就是一彎明月,一泓山泉,一尊處子。由於部隊有規定,戰士在服役期間,不準與駐地附近女青年談戀愛和帶走女青年。他腦筋一時短路,理解成了:戰士服役期間不準談戀愛。為此,他隻有把對杜鵑的暗戀深深地埋在心底,思於夢中。
後來,唐龍打聽到新兵結束後,杜鵑分到了機關話務班,距汽車營不過三公裏路程。唐龍非常慶幸,就利用一切機會去追尋杜鵑,結果沒找著,他不知道話務員是三班倒,上夜班比上白班多。而杜鵑是新兵,經常被輪流去陪月亮星星。
一招不靈,又來一招。對於聰明的唐龍來講,要在同一個單位尋覓到一個人他還是有辦法的。為此,他提筆給杜鵑寫了一封信,似乎什麼事情也沒說,隻淡淡地談了對新兵生活的感慨,言語之中透露了對新兵生活的依戀。新兵生活有什麼值得依戀的,凡當過兵的誰不知道新兵生活的枯燥和殘酷,誰願意再去體驗一次那種生活?杜鵑感到莫名其妙,完全沒有領悟到唐龍所說的“依戀” 就是思念她。順手把信塞進了棉墊。
幾天之後,杜鵑又收到了唐龍的信,又說平頂山如何好玩,山下的風光如何旖旎,岷江的水如何清澈。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杜鵑又把信甩到了一邊。幼稚的杜鵑又沒有體味出唐龍的用意,而那“旖旎” ,那“清澈” 就是對她的讚美呀。後來仍接連不斷地收到唐龍的書信,她索性連拆都懶得拆了,一方麵覺得那些信很無聊,另一方麵又擔心別人說閑話。至於唐龍是什麼人,作為新兵的杜鵑來說,她沒去深思過,甚至認為那信可能寄錯了對象,因為在部隊她沒有任何異性朋友。
其實,杜鵑的生活還真有些無聊,白天睡覺,晚上值班,好不容易有個白班,也是守著總機寸步不敢離開,當兵以來連這座城市像啥模樣她都沒正眼瞅上一瞅。這與她當初想象的女兵生活大相徑庭,漸漸地,她對話務員單調、古板的生活失去了激情,對僵硬、嚴肅的軍營歲月感到了壓抑,臉蛋由紅潤變成清寡,眼神由清純變成憂鬱,常常掛在嘴邊的“泉水呀叮咚,泉水呀叮咚,泉水呀叮咚響,”變成了“敢問路在何方?路在何方?”細心的班長看出了杜鵑情緒的變化,禮拜天的早晨,就把杜鵑約到營區外的田畎,問她最近家中來信沒有?有男朋友嗎?問得杜鵑心裏“撲撲”直跳,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入伍以來,這是最大的“官”找她淡話,她不免有些緊張,有些誠惶誠恐。
天很沉悶,一大早就繃起一張嚴肅鐵青的臉。雲層降得很低,不是高樓和山峰頂著,似乎快要垮到地上了。風涼涼的,像深山中流出的山泉。空氣潮濕得厲害,稍一用力就可以擠出水來。懷著亂糟糟的心兒,拖著沉甸甸的步子,杜鵑回到了寢室,她不想洗衣服,不想吃零食,不想唱歌。悶悶地,懨懨地躺在床上,雙目圓睜,凝視著凸凹不平、蒼白無彩的天花板。不經意間,她的手摸到了棉墊下麵一封沒開啟的信件,她知道是唐龍寄的,猜測那內容也沒什麼新意。可是,這唐龍是誰呢?他為什麼要不斷給自己寫信呢?莫非……想到此,一股熱浪襲上了杜鵑的臉頰。在好奇心的驅駛下,她迅速拆開信,這次她似乎有所領悟——
記得這是我第十七次給你寫信了。你應該沒認真看過信的內容,因為知道內容後你不會無動於衷,更不會不回信的。不過沒關係,無論你看否,我都將繼續寫下去,直到你回信那一天,否則,不被人明白的心會屈死的。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杜鵑的心情馬上變了,她去到窗前,欲讓涼風拂去臉上的熱浪。她發現厚重的雲層不知何時飄走了,太陽也從兩山之間露出了紅撲撲的笑臉,空氣中也有了幾分暖意。這不是禮拜天嗎?何不放鬆一下自己,於是她約上同事可可,準備去郊外玩玩。去哪裏呢?哦,去平頂山吧,她突然想起唐龍曾經在信中說那兒如此美麗,應該去看看,看他是不是在說瞎話。
“杜鵑,電話,有人找。”她倆收拾完畢,正準備出門,同事叫開了,杜鵑放下坤包,朝置於樓道的電話間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