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臥虎嶺山莊工程逐漸進展順利起來,其中的別墅區、運動休閑中心已接近尾聲。按公司規定,公司應付給工程隊百分之八十的工程款。可申啟龍就是拖著不付。他不是沒有錢,而是有意賴帳。工程隊拿不到錢,就無法向民工兌現。眼看春節將至,有的民工開始情緒波動,私下商量著如何討薪。那次,溫總理為農民工講了幾句話,工資破天荒按時拿到了手,第二年又開始拖欠了。今年從年初拖到了年底還沒動靜。年初唐龍向他們表了態,說每季度兌現一次。可是,一個季度也沒兌現過。他心裏非常過意不去。農民工也知道他的難處,他不是老板,沒管錢,找他也沒用,開始找他鬧了鬧,後來就沒人理睬他了。
冬天的麗陽,以晴為主。但還是經常看見雨,唐龍昨晚出去巡夜時,就發現有雨絲飄揚。據天氣預報,麗陽近日將持續五天小到中雨。唐龍估計明天幹不了活了。於是他安安心心地看帶子至淩晨三點才上床。哪知經過高科技得來的天氣預報也不準確。第二天不但沒下雨,還出現了入冬以來少有的紅火大太陽。他想睡個懶覺也睡不成了。清晨七時許,他被室外一片嘈雜聲吵醒。他側耳細聽,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但直覺告訴他,可能是工地上出什麼事了。
要說出事,也算出事。因為有工人爬上了三十多米高的施工塔吊,以此形式逼迫討薪。要說沒出事,也算不了什麼事,因為這種現象太多,大普遍了。這幾年沒見幾個工地沒出類似現象。罷工、堵路、砸車,是工人們的最後一招。他們再也沒有辦法了,他們完全是被逼出來的呀。
公安民警到了現場,不用了解就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他們也摸索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應對之策,第一時間通知老板申啟龍,然後把討薪者的工友和親屬請到現場,開始喊話、規勸、說服,穩定其情緒。同時拖去了安全氣囊,置放於塔臂下麵,防止討薪者不慎摔落。
秘書小夏回電話說,申啟龍到美國考察未歸,喊民警直接找工程總負責人唐龍全權處置。唐龍怎麼處置。他知道,隻要有了錢,馬上可以解決。沒有錢,全是空話,屁話。愛莫能助的他把一雙無奈的目光拋給民警。
民警把一切安排妥當,才感到肚子在提抗議了,就去路邊店要了一碗小麵。
討薪者坐在塔臂上,甩下了煙盒,估計沒香煙抽了。他起身朝塔臂末端爬了幾步。每爬一步,民警的心就緊一下。民警與協勤一邊把安全氣囊隨討薪者的移動而移動,一邊高聲喊道:“別再住前爬了,前麵危險,你是不是沒香煙了,我給你送兩包上去怎麼樣?”
“我什麼都不要,要見老板。”這是討薪者從早晨以來說的第一句話。盡管隻有一句,盡管態度堅決,但民警看到了希望,隻要他說話,就說明可以溝通交流。民警馬上問唐龍,討薪者見過老板沒有。唐龍說不清楚。身邊的民工說誰也沒見過老板。民警高興了,吩咐唐龍馬上找一位大個子,提一隻皮箱來冒充老板。
少頃,大個子來了。他頭發梳理得光光的,戴一副墨鏡,西裝革履,儼然一位大腹便便的老板。可是,他畢竟不是老板,一出場就演砸了,誰知討薪者曾經見過一次老板,老板五十開外,怎麼可能返老還童,一夜之間變成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了呢?不過,討薪者沒有及時揭穿假把戲,他喊把皮箱打開看看。管他真老板還是假老板,隻要能拿到錢就行。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就黃了:那皮箱中空空如也!於是,討薪者被激怒了,他脫下臭哄哄的膠鞋砸了下來,從此再無言語。
時間,總是在人們最緊張的時刻變得既短又快,轉眼到了中午,氣溫逐漸升高,討薪者的體力明顯下降,他開始情緒波動起來,一會坐,一會站,又一會躺,掃向地麵的目光明顯增多。按照慣例,這時人的意誌最薄弱,是做思想工作的最佳時機。於是,民警抓住機會又開始喊話。哪知他把世界上最優美、最動聽的話都從心窩裏掏了出來也沒打動討薪者的心扉。民警想起兒時看過一則寓言,說狐狸瞧見烏鴉嘴上叼著一塊肥肉,得意洋洋地立於樹枝。狐狸想吃到那塊肉,就不斷讚揚烏鴉的歌聲如何如何嘹亮,如何如何婉轉。烏鴉很高興,張嘴就唱,結果那塊肉從天而降,狐狸叼著肉就鑽進了洞裏。看來自己還不如狐狸啦。民警無奈,就親自給申啟龍打了電話,喊他馬上到現場來,否則後果自負。申啟龍才不吃民警那一套,沒待民警把話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民警壓住怒火,又找唐龍商量解決辦法。唐龍也不過一位高級打工仔,他能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