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夜晚,我準備看書時,床頭的台燈卻怎麼也擰不亮,於是我把燈泡旋了下來,發現燈泡沒有毀壞的跡象。我無奈地對小淫說:“看來台燈壞了。”
小淫房子的裝修快竣工了,他整個人也累得有點虛脫,趴在床上不愛起,哼哼著說:“你那破台燈還是撿房東的,早該扔了,自己買個好的算了,你也不怕傷眼。”
我哈哈笑了,說也有道理,總該買個護眼燈什麼的。索性第二天去超市花了不菲的價錢抗了一個燈回來。燈買回來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擺弄原來的台燈,沒想到又亮了起來,令我為之氣結。
這段場景,在爺爺過世的一段日子裏,常常令我想起。有時恨恨地想,都說人死如燈滅,可是燈可以再亮,人卻不能複生……
那還是一個中午,父親突然打來了電話,有點哽咽,卻用十分平靜的口吻告訴我,快回來吧,爺爺快不行了,回來見一麵吧。這一句話震得我幾天沒有胃口,我二話沒說,向領導說明緣由,迅速地向家中趕去。
王惕倒是很開通,讓我將家中的事情辦完了再回來,令我一陣感激。
雖然父親說爺爺快不行了,可是我的內心裏卻並不相信有多嚴重,以為隻要我回去,一切就會好起來,直至看到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頭的老人,我一下子懵了。
這是我的爺爺麼?那個精神的老頭?他已經不會說話了!老人身上發出濃重的藥味混合著身體衰老酸臭的氣息,讓我第一次感覺死亡如此接近我,死亡的大門仿佛就在老人的背後,像有一個無邊的黑暗空洞的看著我們每一個人的“活”。
“怎麼會這樣?爺爺究竟是得了什麼病?”
“沒有辦法啊,孩子,我們已經花了很多錢了,大夫說在醫院裏和在家裏一樣,還不如在家裏,你爺快撐不住了……”父親哽咽地說,多半顯得無辜,顯然他對於死亡也無能為力。
我無力地坐在老人的頭旁,心痛地無以複加,輕輕地喚著:“爺,我回來了,你看看我啊,你聽的見我說話麼。”
老人能聽的見我的說話,他艱難地轉過了頭看著我,散亂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老頭兒,你快好起來啊,你看你大孫子回來了?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麼就這樣了……”我的祖母悲哀的叫著老人。
老人就那樣努力地瞪著我,艱難地囁嚅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生啊,你看你爺這是怎麼了啊,好端端的……”奶奶坐在我們不遠處一會兒哭一場,一會兒看向我和爺爺,弄得我莫名地煩躁,我小聲地安慰我的祖母不要哭,不要打擾老人。我的祖母抹了抹幹癟的眼角,終於忍住了悲傷。
“今年過年,就看不到你爺了……”剛安慰住祖母,站在一旁的父親一直默默關注我和爺爺的變化,突然也難以控製情緒,將頭別在一邊狠狠地抹著眼淚。
死亡還沒來臨,眾人已經亂了陣腳麼?我瞪著模糊的淚眼想。
我覺得我是幸福的,在爺爺彌留的幾天一直陪在身邊照顧他的起居。老人在最後的幾日,還是愛幹淨,即使要方便,也要拽一拽身上的棉被,示意我們他的意圖。在最後的幾天,老人多次伸起右手示意要坐起來,我費勁的將他羸弱的身體扶了起來,摸到身上的每一處觸及的都是硬硬的骨頭,總是怕把他弄疼了。他這幾天的眼睛好像比我見他時明亮了許多,靜靜地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在張望什麼。我一遍一遍關切地問他:“這樣坐著不累麼,還是躺著吧。”卻總是拗不過他一貫的姿勢,直到有一天我再次問他時,他突然說了句很清晰地話:“真囉嗦。”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問坐在不遠的祖母,你聽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