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鐵拐修真求道(3)(1 / 3)

卻說蕃將大敗之後,收兵計數,十萬已去八九。正思報複,無計可施,乃愁愁悶悶,坐帳沉思。忽小軍報道:“營前有一老翁來見。”不聿自思此翁並無故交,者翁來見,必有說也。命引入。老翁人帳,見不聿揖而不拜。

不聿問曰:“翁來何事?”翁曰:“特來賀將軍耳。”不聿曰:“吾敗將喪兵,羞慚無地,何可賀之?”老翁曰:“將軍差矣,勝負兵家之常,若即再戰,未可量也。奈何一挫而遂喪其銳乎?吾以為漢兵得勝,其誌必驕,今夜劫營,定獲全勝。況中國將星隱隱不明,難星侵之至急,今夜彼營必有大災,其兵必亂。此時將軍四麵突入,彼皆以為從天而下也。豈有不勝之理哉!”

言訖,即辭而去。不聿聞言大喜,便下令一更造飯,二更劫營。有未將必忽進曰:“漢將多謀,老翁之言恐有詐也。何深信之?”不聿曰:“汝言雖是,但老翁之言深合兵法,且吾亦已懷此意矣。汝但鼓勇聽令,再勿深疑。”隨即點精兵四萬,分為四隊飽食而進。每路兵分作兩隊,以防前後教授。一更①之後,人禦枚,馬摘鈴,悄悄往漢營四麵埋伏而去。但看火箭四麵皆起,其營中之失與否皆勿論也。

卻說鍾離得勝回營,大勞三軍,淪功行賞,將近三更方罷,牙將馮己進曰:“敵人雖敗,士卒尚多,今夜可防劫寨之患。”鍾離曰:“汝言正合兵法,吾自備之,汝在外更宜謹慎。“馮已領諾而出。時至三更,忽後營火起,乃鐵拐所為也。值天風驟發,火逞風威,風加火勢,連燒大營。”軍士急救不能得滅。正值驚慌,蕃兵望見火起,放起火箭,四麵伏兵,一齊鼓噪突入。

漢兵馬不及鞍,人不及甲,望風奔走,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鍾離提槍直出,正遇不聿,戰十合餘見軍士亂逃,又不知敵兵多少,隻得落荒而走。

行不數十步,又被蕃兵攔住。後麵不聿又到。正在危急,卻得馮已挺身殺人救出,未及脫身,坐下馬卻被箭射死。馮已奪蕃兵一馬與騎,走上山坡,回頭一望,隻見營寨皆焚,黑夜如同白晝。全軍盡散,左右止得千人。大叫一聲,墜於馬下。馮己急忙扶起,背後追兵又至,己曰:“將軍急行,吾自斷後。”鍾離乃放馬望山穀而去,蕃兵亦不追趕。餘話不題。

鍾離敗逃山穀卻說鍾離單騎奔逃,望見火光漸遠,喊聲不起,方自放心。自思:為國大將,統領三軍,方欲掃蕩醜虜,澄清海宇,功業著於當時,聲名垂於後世,以為一代偉人。不意軍前敗陣,正張逐北之威;營內火災,竟成敗夫之名。

全軍皆喪,單騎無徒,上負朝廷,下誤大事,不唯君上見罪,然亦有何而目以見父老乎?果是天亡我也。語雲:“謀事在人,成事在夭。不其然乎?”

在路自傷自歎,行至平明,不知去路,又無人家可問。隻得縱馬前行。看看日中,人饑馬餓,細觀前路,盡是山,溪小徑,並無大道,隻得勉強又行數十餘裏。不覺紅日西沉,月輪東上,走入深林之中,隱隱幽幽,草木叢雜,寂寞無邊,憂愁愈甚。仰天歎曰:“此絕地也!”

正立馬躊躇,進退不定,忽山阿中轉出一個胡憎,其人碧眼豐顏,蓬頭①露頂,身披草結之衣,手執竹籬之杖,大步前來。有忻忻自得之深趣,懷落落不羈之氣象。鍾離見其不凡,下馬拱手同曰:“鄙人為大漢將軍,因征北②③蕃失利,迷道至此,伏望祖師指引宿處,憚尋歸路,田結非淺!”胡憎點頭不言,但為之前行。引至數裏外,見一村莊曰:“此東華先生成道處,將④軍可以敬息矣。”言訖揖別而會。鍾離見其處清幽寂靜,迥別塵凡。異草奇花,桂馥蘭芬,嬌黃嫩綠,色奪綺羅。一派流泉,兩行鬆柏,細細行來,恍惚三徑通開,未審人間天上。乃從容係馬莊前,未敢高聲驚動。

東華傳道鍾離①啣枚——古代軍隊秘密行動時,讓兵士啣著像筷子一樣的東西,以免說話被敵發覺。

①忻忻(xīnxīn)——同“欣欣。”

②俾(bī)——使達到某種效果。

③啣結——日環結草,報恩之意。

④迥(j1ǒng)——相差很遠。

卻說鍾離獨立良久,忽聞莊內有人,吟詩一首。詩曰。

自樂平生道,煙蘿古洞間;野情多放曠,身伴自雲間。

有路不通世,無心孰可扳;康床孤夜坐,圓月上前山。

聽畢曰:“此碧眼胡僧饒舌也。”忽一老人披白袍裘,扶青藜杖,肩門拱袖前曰:“來者漢大將軍鍾離權耶?”鍾離聞言大驚,知其人為異人,向前揖而答曰:“是也。”老人曰:“何不寄宿山僧之所?”鍾離曰:“不才受命征蕃,因兵失利,卑騎奔逃,遍尋客舍憎房,則盡草茅荊棘。沿路尋問,饑怪不堪。幸遇一僧引至莊所,得睹尊顏。乞望容留,自當報答。”老翁延入⑤莊中,飲以麻姑之酒,食以胡麻之飯,因謂之曰:“功名富貴,總是浮雲,戰鬥攻圍者,為凶器也。君曾見萬古以來,江山有何常主,富貴有何定數?

轉眼異形猶之黃粱一夢耳。若貧道行年差長,看破世情,閑居自在,遠脫樊籠,雖不能入道超凡,庶幾不為塵世所羈矣。將軍何必苦戀功名,勞心俗慮?”

鍾離想其言談情致,意味深長,頓釋虎豹之雄心,轉為鸞鶴之觀念,因請問其養生之訣。翁曰:“養生無他,但虛其心,實其腹足矣。”鍾離曰:“何謂虛其心,實其腹?”翁曰:“心為一身之主,念其本末,洞洞空空,原無一物;自人累於物欲,而虛者始實,必卻其欲,反其原,則虛者虛,而神在萬物之表矣。腹者精之開,究其始生,保合完固,毫無滲漏。自人得形於色,而實者始虛,必固其精,窒其慾,則實者常實,而精在不損之天。二者完全,則老者可童,少者可壽;可以身遊紫府,可以名書玉冊,豈曰僅僅養生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