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則為傳奇的退潮期。晚唐傳奇在中唐的基礎上有所發展,並開始出現許多專集,如牛僧孺《玄怪錄》、李複言《續玄怪錄》。此時盛唐已過,國力漸衰,政治上藩鎮割據,擁兵自重,多自蓄死士,從事暗殺活動,所謂劍俠遂得以橫行。小說中也時有反映,出現不少俠義題材的作品,如袁郊《紅線》、裴鉶《聶隱娘》、《昆侖奴》等,又以杜光庭《虯髯客傳》最為傑出。
唐代傳奇的藝術成就斐然可觀。宋人洪邁說:
唐人小說不可不熟,小小情事,淒婉欲絕,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與詩律可稱一代之奇。(《唐人說薈·凡例》)
唐傳奇的人物描寫生動細致、語言傳神、辭采生動,篇幅雖然不長,但情節起伏跌宕,與傳錄異事、粗陳梗概而無甚作意的六朝小說相比,傳奇作者更重視作品的審美價值,注重小說愉悅性情的功用。胡應麟說唐傳奇“作意好奇”(《少室山房筆叢》)、魯迅說唐人“始有意為小說”(《中國小說史略》),都說明了唐傳奇具有不拘囿於記錄現實生活,善於運用虛構技巧來營造真切感人情境的特點。
3.宋元話本
宋元時期是小說的轉變期。小說分為文、白或雅、俗兩條發展路向。文言方麵,傳奇由唐代的大盛期發展到宋元,雖然仍有繼作,但無疑已經缺少了唐代活潑向上的氣氛。宋初樂史的《綠珠傳》、《楊太真外傳》,北宋中期秦醇的《趙飛燕別傳》等在傳奇中融入野史雜傳的寫法,不同於唐人風格。與此同時,傳奇向話本小說靠攏,有世俗化的傾向。如秦醇的《譚意歌傳》、柳師尹的《王幼玉記》等。相對來說,白話小說此時漸興,使中國古典小說產生了新鮮的活力。唐傳奇中的一些主要藝術技法,例如情節結構、人物性格心理的刻畫等也為白話小說吸收及發展,為明、清兩朝中國古典小說的繁盛奠定了基礎。
宋元時期興起的是以俚語、俗言寫成的白話小說“話本”。“話本”就是“說話”藝人的底本。“說話”,後來稱為“說書”,指的是民間藝人講說故事。宋元時期聽說故事這種民間娛樂形式在大都市興起的同時,也日漸受到小市民的喜愛。不過,“說話”始終隻是口頭說故事,並不是一種文體,也不一定有文字的記錄。“說話”這種技藝後來吸收了唐代變文的技術而有所發展。變文指講故事者利用說唱配合變相圖,用講唱的方式宣揚佛經。此外,由於“說話”受到喜愛的程度日漸增加,聽故事、說故事的人很多,甚至形成一些“專家”和派別。講說的故事內容愈來愈豐富,情節愈來愈曲折,沒有文字是很難傳授的,所以有記錄下來的需要。再加上印刷術的普及,也便於記錄流傳。“說話人”的底本“話本”便先由故事提綱開始,再加上加工潤色,並印刷流傳,話本小說由此興盛。
“話本”的出現,使中國古典小說吸收了民間活潑的氣氛,無論用語修辭和情節鋪排都有由雅入俗的改變。作者也喜歡將史傳故事通俗化,或是以之前的文人小說為本事,再加工改造。小說的題材愈來愈廣泛,遣詞用語愈來愈通俗易懂。
話本的作者大多不可考,明代胡應麟分析唐宋兩代及以後的小說的分別時就曾指出:“唐以前出文人才士之手,而宋以後率俚儒野之談”(《少室山房筆叢》)。唐傳奇是相對高雅的作品,以文言寫成,作者大多可考,讀者主要是文士階層。宋代話本小說的編寫和說唱者大多是社會中下層人物,他們可能是民間藝人、落第書生等等。至於讀者方麵,因為用白話書寫,一般老百姓都可以看得懂。由於宋元時期小說的作者和讀者都與唐代大為不同,他們對於一些觀念如門第與婚姻、女性地位等的看法也有所不同。但總的來說,話本小說的故事情節統一,注意小說布局,引人入勝,情節起伏較大,人物形象也較為生動,吸引力自然很強。當時上至皇族士大夫,下至老百姓都很喜歡讀小說,讀者層麵愈來愈廣。宋代的茶樓酒肆、鄉村市集到處都是“說話”藝人演出的地方。當時還有固定的“說話”場所,叫做“瓦肆”或“瓦舍”。
話本和傳奇的體裁很不一樣。根據胡士瑩《話本小說概論》,話本可以分為六個部分。首先是“題目”,是根據正話的故事內容來命名。接下來是“篇首”和“入話”。“篇首”是以一首詩或一首詞開頭。“入話”則是在篇首的詩或詞之後,再用文字加以解釋,然後引入正話。部分話本還有“頭回”,指在詩詞和入話之後,再說一個和正話相同或相反的故事。因為故事是完整的,可以單獨存在,而位置放在正話的前頭,所以叫“頭回”,也稱為“得勝頭回”、“笑耍頭回”。到這裏才正式進入故事的主體部分“正話”。最後是“篇尾”,是話本小說結尾時,由作者自己出場總結全篇,或對聽眾加以勸誡,往往再加上一段韻文,如詩詞之類。不過,並不是每篇話本都齊備上述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