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俠義精神中有強烈的“報”的觀念,所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史記·刺客列傳》所記的荊軻、豫讓等人,都是因為知己之情,或者受到特殊的禮遇而不惜以死相報。後世小說每每以報恩報仇為故事的主線。
俠義小說中報恩報仇是重要的一環,也是重要的江湖規則之一。《水滸傳》中,晁蓋便曾說:“知恩不報,非為人也。”(第二十回)武鬆殺死西門慶之後發配孟州,得到小管事施恩的招待,於是為報此“恩”,便為施恩出力重奪快活林。《紅線》中,紅線生於薛嵩之家,“身厭羅綺,口窮甘鮮,寵待有加,榮亦至矣”,可見受到薛嵩的重視與愛護,由此紅線生出報恩之心。“昨往魏郡,以示報恩”明確指出紅線盜盒為的正是要報薛嵩的恩情。
有恩必報,有仇更要報。《雪山飛狐》裏的胡斐、《射雕英雄傳》裏的郭靖都矢誌要報殺父之仇。俠客仗義行俠,可以報自家冤仇,也可以是替天行道。皇甫氏《義俠》、孫光憲《荊十三娘》中的俠客都是替天行道,大快人心。無論恩仇大小,俠客們都以其好惡分明的態度來麵對。不過公認的俠客在報恩報仇時也要有所選擇,如《神雕俠侶》中楊過因父仇而想殺大俠郭靖,但最後也沒有因私仇而妨公義,所以成就為神雕大俠。韋十一娘(《初刻拍案驚奇》卷四“程元玉店肆代償錢十一娘雲岡縱譚俠”)談到劍仙殺人報仇的依據:“就是報仇,也論曲直。若曲在我,也是不敢用術報得的。”可見在報仇與曲直之間,真正的俠客還要有所選取的。十一娘還進一步解釋:
仇有幾等,皆非私仇。世間有做守令官,虐使小民的,貪其賄又害其命的;世間有做上司官,張大威權,專好諂奉,反害正直的;世間有做將帥,隻剝軍餉,不勤武事,敗壞封疆的;世間有做宰相,樹置心腹,專害異己,使賢奸倒置的;世間有做試官,私通關節,賄賂徇私,黑白混淆,使不才僥幸,才士屈仰:此皆吾術所必誅者也。
5.識英雄重英雄,士為知己者死
俠義精神最早的體現為“士為知己者死”之說。俠義小說也經常強調主人翁和朋友的交情。好漢們以兄弟相重,兄弟如手足,可以為了兄弟朋友之情舍生忘死。俠義小說中的人物往往喜歡廣交良朋,交友時不重身份、不重權位,而是看是否意氣相投,是否惺惺相惜。正如李白《少年行》所言“赤心用盡為知己”。《水滸傳》中魯達和林衝一見定交,之後林衝被高俅殘害,發配滄州,魯達便千裏相從,施以援手。
《紅線》中紅線與薛嵩的關係本是女奴和主人,但小說開始時的一段小插曲,已透露了二人的知己之情。薛嵩在軍中大宴時,紅線聽到羯鼓演奏的音調很悲涼,以為演奏的人必然有心事。紅線把這番話告訴薛嵩,薛嵩也有同感。召見演奏者後,才知道他的妻子昨天過世了,但不敢請假,因而不自意的在曲中流露了哀音。從這段描寫我們可以看到紅線和薛嵩身份雖有不同,但同為知音。其後故事中,紅線和薛嵩的關係起了相當大的變化。紅線本來隻是薛家的青衣,薛嵩就算有所倚重,兩人的關係還是相當不平等的。但在紅線盜盒歸來之後,薛嵩完全被紅線的才智武藝所折服。故事尾聲中,河北河南已通交往,而紅線辭去,這時薛嵩固然強調“汝生我家”,但已不是主子教訓奴才的口吻,而是一種親切的挽留意味。之後薛嵩進而說明:“方賴汝,豈可議行?”一個“賴”字,說出薛嵩對紅線的看重,二人的關係已發生根本的變化。要知道古時的家生奴才完全是主人的私有“財產”,沒有人身自由,也沒有自主的權力。但當紅線要“還其本身”的時候,薛嵩完全沒有刁難,而是打算“遺爾千金”,還“悉集賓客”、“廣為餞行”,最後以歌送紅線,悲不自勝,紅線也“拜且泣”。從此段描寫可以看到二人識英雄重英雄的情誼,二人關係已由不平等的主仆關係發展出平等的友誼。
其他如《天龍八部》中蕭峰和段譽,一為丐幫幫主,一為大理國王子,但一飲定交;《三俠五義》中五鼠義結金蘭;《水滸傳》中一百零八好漢聚義結為兄弟。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俠義小說往往表現了友道精神。可以說,俠義小說中為朋友不惜兩肋插刀的義勇精神,正是司馬遷《史記》中“士為知己者死”的生動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