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僅僅是經史的第一道題目,倘若真真把《禮記》大學篇一字不落的默寫,和那死板的八股取士有何區別?如果逐鹿書院已然淪落成為這般不注重思想格局、胸懷意境,僅僅隻拘泥於死板的文義,倒是反而失去了它的價值,它也不值得如此受人追捧。
所謂道,所謂大學之道,如果僅僅拘泥於一書一篇,又或者拘束於一家之言,反而有些塵世俗氣。
莫離用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己周圍的考生莫不是躍躍欲試,眼底泛光,恨不得將自己可以默誦的禮記篇章一股腦的都寫上去,隻有少數幾個人眉頭緊鎖,手中的羊毫筆重逾千斤,遲遲不能動筆。
是否是真的如此簡單,還是說暗藏玄機,隻待點睛之筆?
莫離在腦海中將那《禮記》?大學篇在腦海中細細過了一遍: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知止而後在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莫離細細揣摩著,總覺得,道,不因僅僅局限於一家之言。所謂道,自然是要通古今之變,再成一家之言。
莫離想到這裏,那琥珀色的眼眸神采奕奕,攏了攏衣袖,右手握筆,下筆如有神,絲毫沒有一絲的停頓。
端坐在仁極殿正前方打著瞌睡的院監勝景前輩,正眯著眼小憩,氣息均勻,嘴角邊那白色的長須一抖一抖的,很是滑稽。雖然他靜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不過沒有一個人敢忽視這位蝴蝶犬院監。總覺得,如此老態龍鍾的扮相,沒有一千,也足足有八百歲了。這種深藏不漏的人物,興許是和那院管大人一個級別,沒有人願意去犯忌諱。除非,是個二傻子要不就是初出茅廬的蠢貨。
不過,任何時候都有鋌而走險的勇士或者說是二杆子。因為二者之間的區別有的時候不過一線之隔,所為正義,即是勇士;所為旁門左道,自然就是杆子。
就在大家恨不得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寫上去的時候,尤其是坐在院監正前方的那個黑衣書生,眼前的答題紙已經到第十章了,眼神中露出難以掩飾的得意,偶爾趁著空隙斜眯一眼帶他前方打盹的院監,一派的謙恭卻又露出些許得意,再示意一下自己麵前那五章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雖然院監從未睜開過眼睛),但是就是想一下,這位書生都覺得十分的自豪。
不過,十分不巧的是,坐在這位書生斜後方玄窗旁邊的那位身著湖藍色長衫,右手無從下筆的人來說,看著他動筆心中滿滿的都是煎熬。又不能露出意思的膽怯,畢竟輸人不輸陣。這位考生一臉的正派,目視前方,作沉思狀。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展眉長籲。時而望塵心歎,時而目光炯炯,隻不過,他的試卷上,一個字都沒有,倒是有許多因為用力過猛而遺留下的墨跡,斑斑點點,倒是別有一番意味。
每每他斜前方的考生特別得意地換下一張紙的時候,他的眼神就變得特別的犀利,嘴唇緊緊的咬著,手中的羊毫筆的毛都快被他擼禿了。
就在這時,窗前一棵樹上的布穀鳥,不緊不慢的開始歌唱。緊鄰窗邊的考生會心一笑,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正在他正欲走上前去意圖叫醒正在打盹的院監告發某人的荒唐之舉時,院監早已走到他麵前,將他所寫的那一行字化成灰燼,然後那個想要告發他人的人丟到了某個“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