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唐神宋貌”的閩派(1 / 2)

閩派在同光體派中聲勢最為浩大,以陳衍為詩論核心,在品評閩地詩人的過程中,逐漸將同光體派的影響擴大。錢仲聯先生指出同光體閩派:“以陳衍、鄭孝胥、沈瑜慶、陳寶琛、林旭為首,最後有李宣龔諸人為殿。”汪辟疆先生列出的閩贛成員中閩地主要有:陳寶琛、鄭孝胥、陳衍、沈瑜慶、張元奇、林旭、李宣龔、葉大莊、何振岱、嚴複,另外文中還涉及的閩詩人有陳書、黃濬、梁鴻誌、王允晳、林長民、陳懋鼎、黃懋謙、沈覲冕、陳聲暨等,還提到有林壽圖、謝章鋌、王毓菁,林、謝、王三人“詩亦不盡同光體”。另外,陳衍的《石遺室詩話》中涉及的閩人遠較他地為多,同光體閩派的確是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需要說明的是,雖然閩派人數眾多,但閩派的宋詩學理論主要還是由幾位領袖人物奠定。

汪辟疆先生於《近代詩派與地域》一文中,以閩贛派代同光體派,並對閩贛詩風相同或相似之處加以說明:“閩贛二省,地既密邇,山川陰深,峰巒重疊,亦複相肖。且文化開展,並在唐後,而皆大盛於天水一朝。文士攄懷,有深湛之思,具雄秀之稟,所謂與山川相發者非耶?”從閩贛兩地的共性來看,確是如此。然而如果進行具體分析,就會發現閩贛地域文化其實大有不同。閩地文學起源較晚,晚唐五代時候,才出現在文學史上有影響的文人。詩歌則從唐詩開啟詩風,數百年下來,唐詩風如長江大河,源源流過,餘韻不絕。到晚清時期,同光體閩派以宗宋而名世,但日積月累下來的唐詩根底已成為深入骨髓的東西,因此整體詩風上呈現出“唐神宋貌”的姿態。

一、閩地詩學流變

在中國文學史上,閩地文學理論所發揮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從宋代開始,有嚴羽的《滄浪詩話》、魏慶之的《詩人玉屑》、劉克莊的《後村詩話》、蔡絛的《西清詩話》、吳可的《藏海詩話》、曾糙的《高齋詩話》、蔡夢弼的《草堂詩話》、吳涇的《杜詩九發》等。元代則有楊載的《詩法家數》《詩學正源》《杜律心法》、蔣昌的《榕蔭詩話》。明代有高棅的《唐詩品彙》。清代以來,閩地的詩學著作更是不讓前朝,有鄭王臣的《蘭陔詩話》、葉矯然的《龍性堂詩話》、劉存仁的《屺雲樓詩話》、梁章钜的《閩川詩話》《長樂詩話》《退庵隨筆》《試律叢話》《讀漁洋詩隨筆》、謝章鋌的《賭棋山莊詞話》、林昌彝的《射鷹樓詩話》、陳衍的《石遺室詩話》等。從上麵的羅列中可以看出,幾乎在宋以後的每一個朝代,閩地的詩話中都有一部成為影響全國風氣的著作,甚至是影響時代詩歌方向的詩學著作。

嚴羽的《滄浪詩話》是中國文學史上最負盛名的詩話之一,書中所提出的一些詩學理論,如對宋詩特色的定位“以文字為詩,以學問為詩,以議論為詩”成為此後宋詩學的基本問題。嚴羽論詩主盛唐,強調詩歌要有“興趣”,批評以蘇黃及江西詩派為代表的詩風,認為宋詩“多務使事,不問興致,用字必有來曆,押韻必有出處,讀之反複終篇,不知著到何處”,詩歌發展到此“可謂一厄也”。因此,他指導學詩者“入門需正,立誌需高,以漢魏晉盛唐為師,不作開元、天寶以下人物”。嚴羽之論在元明兩代宗唐者手中得到了繼承。

楊載是元四大家之一,其《詩法家數》是元代詩法著作中有代表性的一種,他論詩亦以盛唐為宗。《元史·儒學傳》載:楊載“於詩尤有法,嚐語學者曰,詩當取材於漢、魏,而音節則以唐為宗”。他在《詩法家數》中亦將唐詩作為效法典範:“予於詩之一事,用工凡二十餘年,乃能會諸法而得其一二,然於盛唐大家數,抑亦未敢望其有所似焉。”曆二十餘年尚不敢奢望達到盛唐大家水平,可見其對盛唐詩的尊崇。

高棅為“閩中十才子”之一,《唐詩品彙》則是對嚴羽《滄浪詩話》理論的一次選本實踐。他在總敘中說明此書的目的就是要“以為學唐詩者之門徑”,其對唐詩的分期及對詩作的品評也都以嚴羽的觀點為旨歸。

詩學與詩歌創作是相輔相成的,閩地發達的詩學理論指導著其地的詩學創作,影響著其詩歌風氣。陳聲聰在《兼於閣詩話》中論述了閩詩的發展曆史,雖屢經朝代更迭,但自嚴羽以來一直籠罩在唐詩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