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漢書·晁錯傳》的記載,執行對晁錯逮捕行刑的是“中尉嘉”,其人姓氏不詳。我們從《漢書·百官公卿表下》可以知道,此人在漢文帝十年(前170)至十五年(前165)曾經任廷尉,有多年主持司法的經曆。
所謂“紿載行巿”,唐代學者顏師古解釋說:“誑雲乘車案行巿中也。”就是謊稱乘車巡視市中,以欺騙手段誘捕誘殺,這在對於朝廷重臣的政治迫害形式中,也是驚人的一例。漢景帝時代的政治,由此演出了黑暗的一幕。晁錯衣朝服就刑的原由,於是可以得到因其事倉促的合理解釋。
晁錯死後,漢景帝派袁盎和曾經與吳王劉濞有特殊關係的宗正德侯劉通一同出使吳國,期求吳王退兵。袁盎以太常身份,一同來到已經在圍攻梁國的吳楚軍前。劉通通知吳王拜受詔書。吳王劉濞輕蔑地笑道:“現在我已經為東帝,難道還要拜什麼人嗎?”漢王朝期望殺晁錯以使吳楚退軍的幻想徹底化作泡影。
劉濞想迫使袁盎在軍中服務,被拒絕,又準備殺死袁盎,派一名都尉率五百人圍守袁盎於軍中。
當年袁盎任吳相時,曾經有一名從史與袁盎的侍兒有私情,袁盎察知,卻不露聲色,待他一如故時。有人私下告訴從史說,袁君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從史於是倉皇出逃,袁盎親自追去,並且將侍兒賜予他,讓他繼續任從史之職。當袁盎出使吳國被拘禁時,看守袁盎的校尉司馬,恰恰是這位從史。他以隨身所有的金錢買了二石好酒,當時正值天寒,士卒飲酒皆醉。這位校尉司馬乘夜色昏黑,拉起夢中的袁盎,說道:“袁君應當立即逃走,吳王待天亮後就要處死你了。”袁盎不信,問道:“你是什麼人?”司馬答道:“臣就是以前與君侍兒私通的那個從史啊。”袁盎於是驚謝道:“你是重情義的人,但是吾卻是不值得連累你的人啊。”司馬說:“君趕快逃走,我也會出亡的,我的親屬也會妥當安排躲避,君不必擔心!”於是用刀割開軍帳,從醉倒士卒們的間隙中逃出。袁盎與司馬分手後,將使者身份的標誌“節”的旄毛解下,藏在懷中,用“節”為杖,步行七八裏後,天色漸明,遇見梁國的騎兵,騎兵以戰馬載馳,於是回到漢朝的陣營。
漢景帝以楚元王的兒子平陸侯劉禮為楚王,吳楚叛亂平定之後,袁盎被任命為楚相。袁盎曾經上書對朝政有所建議,但是並不被采納,日久病免居家,與閭裏平民相隨,鬥雞走狗,同民間豪俠相交結。當時雒陽(今河南洛陽)大俠劇孟曾經拜訪袁盎,袁盎給予禮遇。安陵(今陝西涇陽南)有富人說,“劇孟不過是無賴之徒,將軍為什麼要和這樣的人交往呢?”袁盎答道:“劇孟雖然是民間無業之民,但是他的母親去世,送葬的車隊多至千輛,可見其人品才質必有非同尋常之處。劇孟以救人急難聞名。你現在出行有數騎跟從,但是一旦遇危急之事,難道是可以依靠的嗎?”袁盎斥責這位富人,並從此與他絕交。當時社會聞人聽說這件事,大多都對袁盎表示讚賞。
袁盎雖然退出政界而家居,漢景帝仍然時時派人前往就國事求教。梁孝王期望成為帝位繼承人,袁盎力陳不宜立弟的道理,使得促使梁孝王爭取這一地位的議論逐漸消沉,梁孝王於是心懷怨恨,派人刺殺袁盎。刺客來到關中,打聽袁盎時,聽到的都是讚美之詞。於是求見袁盎,說道:“臣受梁王雇傭,前來刺殺君,看到君是真正的長者,不忍行刺。但是此後陸續前來刺君者會有十餘批呢,君一定要謹慎警備啊!”袁盎心中不安,曾經向占者卜問吉凶,後來終於在漢惠帝安陵邑郭門外被梁孝王派遣的刺客殺害。
袁盎和晁錯是私怨甚深的政治死敵,司馬遷卻將兩人的事跡合列一傳,他在《史記·袁盎晁錯列傳》最後的評論中這樣寫道:“太史公曰:袁盎雖不好學,亦善傅會,仁心為質,引義忼慨。遭孝文初立,資適逢世。時以變易,及吳楚一說,說雖行哉,然複不遂。好聲矜賢,竟以名敗。朝錯為家令時,數言事不用;後擅權,多所變更。諸侯發難,不急匡救,欲報私讎,反以亡軀。語曰:‘變古亂常,不死則亡。’豈錯等謂邪!”司馬遷說,袁盎雖然不是好學之士,但是政治策略靈活機動,又能夠堅持仁義的原則,在文景時代得到合適的機遇,於是成為名臣。袁盎處理吳楚七國之亂的建議,雖然被采納,但是沒有生效。他用心博取聲名,最後竟然因聲名喪身。晁錯任太子家令時,多次提出建議,不被采用,後來取得權力,多所變更,改變了清靜無為的基本國策,吳楚叛亂發生後,不立即設法匡急救變,反而要利用這一時機報私仇,反而被仇家反擊,終於喪生。古語所謂“變古亂常,不死則亡”,說的不就是晁錯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