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盛世·治世:關於“文景之治”(2 / 3)

《白氏長慶集》中的“理”,當原意為“治”,避唐高宗李治諱作“理”。《文苑英華》卷四八八、《冊府元龜》卷六四九錄文略有不同,然而“治”字同樣均寫作“理”。也就是說,“萬方大理”即“萬方大治”,“發憤於至理”即“發憤於至治”,“天下之理,未曾有仿佛於漢文帝時者”即“天下之治,未曾有仿佛於漢文帝時者”。後一段文字,“開元之理既定”即“開元之治既定”,“成康、文景之理”即“成康、文景之治”。《增注唐策》卷二《白居易賢良策》均各作“治”。有關“雖成康、文景之理,無以出於此矣。”一段文字寫作:“臣聞太宗以神武之姿,撥平天下之亂;玄宗以聖聞之德,致天下之肥。當二宗之時,利無不興,弊無不革,遠無不親,近無不和。貞觀之效既成,而大樂作焉。雖六代之盡美,無不舉也。開元之治既定,而盛禮興焉;雖三王之明備,無不講也。禮行在上,上下輯睦。樂達在下,中外和平。所以兵偃而萬邦懷仁,刑清而兆人自化,動植之類,煦嫗而自遂焉。雖成康、文景之治,無以出於此矣。”

“文景之治”被看作一種理想政治的標尺。當然,我們還看到,白居易在讚頌“文景之治”的同時,也說到了“開元之治”。

唐人對“文景之治”尤其是漢文帝執政成就的特別推重,除了體現出政治意識較前代更為成熟而外,可能還與漢唐兩位“太宗”執政階段的對應關係有關。唐太宗是唐代第二代君主,而如果忽略呂後和漢惠帝執政的15年,則漢文帝也被看作漢高祖的成功的政治繼承人。《史記·孝文本紀》記載,漢景帝即位,製詔禦史:“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製禮樂各有由。”“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德之舞,以明休德。然後祖宗之功德著於竹帛,施於萬世,永永無窮。”群臣議曰:“世功莫大於高皇帝,德莫盛於孝文皇帝,高皇廟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世世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宜各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是漢代帝係中漢文帝已經被尊為“太宗”。唐人在說到漢代這位“太宗”的時候,自然是會聯想到唐代那位“太宗”的。

看來,唐人對漢文帝的頌揚,很可能和中國傳統曆史意識中喜好古今比附的習慣有一定關係。

在唐人的曆史意識中,“文景”時代的政治成功,是成就和鞏固漢王朝帝業的重要基礎,即所謂“漢室巍巍,其化鍾於文景”。甚至與中央政權分庭抗禮,形成“犬牙相製”趨勢的諸侯王國,也呈現出和睦氣象,如《史記·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司馬貞《索隱述讚》:“降及文景,代有英王。魯恭、梁孝,濟北、城陽。仁賢足紀,忠烈斯彰。”

唐人的“漢文帝”評價,如前所說,首先是肯定其“恭儉”。《貞觀政要》卷六《奢縱》記載,“貞觀十一年侍禦史馬周上疏陳時政”,其中有對漢文帝節儉的讚美:“漢文帝惜百金之費,輟露台之役,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所幸夫人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錦繡纂組妨害女功,特詔除之,所以百姓安樂。至孝武帝雖窮奢極侈,而承文景遺德,故人心不動。向使高祖之後,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張說所謂“漢孝武當文景儉約之積”,劉禹錫所謂“文景之欲,處身以約,播其德芽,迄武乃獲”,說的也是同樣的意思。帝王貴族消費生活的奢和儉,看起來是小事,實際上卻關係到政局的安危和國家的興亡,關係到“天下”是否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