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80年代這個台階上,我們身上沒有任何鮮明的時代特色, 饑荒,*,*都與我們無關。如何找到自己的落腳點, 我們就像栽種在空中的一枝脆弱花蕾。
——空中花園
第一層樓台
期待著陽光
卻隻能在陰柔的風中保持著完整
這便是我
黎明前的露水
從不去清算人生的短暫
也不願放縱過往的流轉
隻知道世界因為殘缺
才有珍惜的完美
加拿大·多倫多機場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By the weather reason, the scheduled of flight will delay. The new scheduled will be informed specifically later on. We apologize for the inconvenience.(非常抱歉,各位乘客,由天氣原因,原定今天早晨起飛的航班將全部延遲,具體起飛時間另行通知。)
聽見彌散著咖啡香味的寬闊的候機廳上空傳來的這段廣播,夏露的心咯噔一下,如同被生生扯斷的風箏線那般疼痛。一瞬間,從排隊安檢的隊伍中奔出,不由自控地來到距離最近的地勤麵前,失聲嚷叫,我要回國,我必須得回去!
金發碧眼的工作人員操著永遠平靜的英語,耐心地解釋飛機延誤的原因,今天有暴風雪,為了乘客們的安全,飛機無法起飛……
我不管這麼多!她近乎歇斯底裏地喊叫著。此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寧舒舒,我一定要見到你,我已經為你繞了半個世界,不差多半個!
與此同時,在國內某個機場的候機廳裏,也有一名年齡相仿的女孩,剛下飛機就直奔臨時票務處,但也許是身上緊束的那條Chanel緊身長裙拖住了她的步伐,所謂的奔跑倒更像是掙紮。之後,她索性低下身來用力一扯,名牌裙子便嘩的一下成了“中式旗袍”,這番情景使她還未靠近目的地,就得到工作人員整齊的關注。
她,正是夏露口中的寧舒舒,彼此間盡管沒有任何血緣,但由於她的母親離婚後嫁給寧舒舒的父親,按常理,她必須尊稱她一聲姐姐。遺憾的是,自從彼此初次相逢起,這個稱號便被她一直掩埋在內心最深的角落,掩埋它的泥土,叫做仇恨。對夏露而言,自十四歲那年,父母離異開始,不斷成長的身體就不曾出產過其它物質,歡樂、溫暖再也與她無緣,所有的傷痛與裂痕在心裏敲開一個大坑,直至五年之後成為一個巨大的洞穴,她的心躲藏在它的最深處,像久不見陽光的堅硬礦石。
五年後,她終與母親重逢,亦初見了她現任的女兒寧舒舒。
這很明顯是個意外,她原斷定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那個拋夫棄女的女人,盡管常常在寂靜的午夜夢到她,卻總是像魚一樣,冷漠地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她的離去,使得原本完美的家庭支離破碎,父親開始酗酒、曠工,很快便負債累累。受盡別人的指指點點。在夏露的老家清元,那樣一個封閉悠遠的小城,離婚這種事情,總是帶著香豔的諷刺,注定淪為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瞧,這是鄭如的女兒。他們總是這樣說。
就是那個拋棄丈夫孩子,改嫁億萬富商的女人。
她們的語調裏往往帶著驚歎與羨慕,對夏露而言,卻似長釘生生釘進胸口。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像地底的昆蟲一樣,躲藏在家中狹小陰暗的房間裏度過餘生,然而,在父親各處欠下酒債無力償還的時候,她能夠選擇的,隻有為生存出賣時間和汗水。
這期間,雖然鄭如也曾多次彙來不菲的錢款,卻被父女倆無一例外地退回原處,他們試圖通過蒼白的捍衛證明自己還沒有缺失尊嚴,這是此刻唯一擁有的財富。
穿梭於早市的攤點炸煎餅、到學校附近的餐館洗碗、為居民區裏的雜貨店送貨……深夜,筋疲力盡地回到家中,掏出口袋裏含有體溫和汙跡的零錢,放進床前幼年的糖果罐子裏,這才能安心入眠。五年的時間匆匆而逝,夏露踏著盲目而蜿蜒的軌跡,迎來了高考。
成績卻令父親失望。鄭如得知這個消息,稍後寄來一張昂貴的入取通知書,一所全國知名的私立學院。全國最好的外資學院之一,在諸多報紙、雜誌、電視台上都能聞聽它的稱號,優秀的畢業生遍布世界各地。一旦踏入這所學校,幾乎就意味著輝煌人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