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都的城市底色
文化特性,是一座城市固有的底色,也是一座城市發展的方向,因為沒有自身特質的城市,就難以煥發出誘人的活力,自然是一座沒有生命力的城市。那麼,我們探究城市文化建設,首先要找到城市的底色。
城市底色的存在,還不僅僅局限於活力上,從社會學的角度講,它還有凝聚功能,可以增強市民的歸屬感、榮譽感。因此,我們找到城市的底色後,還要懂得厚化文化,以此進一步增強文化服務社會的功能。
成都這座城市的底色是什麼?是智慧誠信,還是和諧包容;是開拓創新,還是爭創一流;是愛國為民,還是清廉儉樸。這些,都是我們值得思考總結的,也是需要我們發現開發的。
蓉城文化的曆史底色
在曆史虛無主義者的眼裏,文化的曆史是虛構的,缺少難以信服的證據,就連考古的結論,他們都會注以主觀之見。然而,我在研究城市文化的過程中發現,曆史是真實而生動的,它不僅存在,而且有血有肉。就說成都的文化,它無不累積著曆史的元素。因此說,成都,一座3000年城址不變的城市,不僅僅建城曆史悠長,而且城市文化悠久,真正是一座名不虛傳的曆史文化名城。可是,作為曆史文化名城,其內涵到底如何,其具有何樣的曆史底色?這個課題在我研究過程中逐漸凸顯出來。
中國人有很強的未來主義色彩,他們對生活充滿希望與想象,因此是一種激情燃燒的歲月。談到這個問題,我不由得想到了魯成文在其專著《荷蘭文化》中講的話:“荷蘭人蕩漾在現實主義當中。”成都人很特別,他不是活在未來的天空下,恰恰與荷蘭人一樣,生活在現實當中,這是其生活環境決定了的,因為他們身居天府之國,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衣食無憂,因而其實生活特別悠閑,也讓市民愛上了那“打打小麻將、吃吃串串香、喝喝蓋碗茶、聊聊當下事”的小心情。所以,成都就有了以休閑為內核的特色文化,並自然而然地享有休閑之都的美譽。我想,這種休閑的文化本質,其實就是成都文化的曆史底色。
在成都為官的人,大多能夠守住清廉,並且為世人所讚頌。具體何由?考研中國古代史可以發現,成都屬於邊陲重鎮,曆朝曆代的維穩任務特重,要牽涉到官員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同時民眾覺悟較早,敢於對官員施以監督,特別是官員的俸祿不薄,尤其珍惜當下,便能自覺克製貪欲。總之,成都官員既能常思貪欲之害,又善於學習效仿先賢,因此清官層出不窮。比如清朝時期的四川總督丁寶楨,一生剛正不阿,兩袖清風,死時連棺材都買不起。還有年羹堯,雖然其晚節不保,但他在成都任上,卻是一位既勤政又清廉的官吏,深得皇帝的寵愛。這些清官,正如作者賦詩《清官且妙》所言:自古清官剛且直,君效先賢不宜遲;貪婪無止存僥幸,天天月月是末日。客觀地講,成都官場文化的清廉之美,當屬蓉城文化的又一本色。
老子對道德的詮釋可以用五個字表示,即道、德、仁、義、禮;而孔子對道德的定義也是五個字,即仁、義、禮、智、信。雖然老子的道德標準高於孔子,但無論是老子還是孔子,儒家還是道家,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關注點,就是對義的倍加讚美,這該是道家與儒家文化的最大交集之一。在義理這個方麵,就權當成都是發祥地,因為武侯祠裏的桃園三結義,將劉備、關羽、張飛三兄弟的情誼演繹得淋漓盡致、無以複加。可以說,關羽那忠義之心,日月可鑒,永垂不朽。不僅如斯,這忠義的美德,猶如一首歌謠,永久地飄揚在城市的上空,浸潤著人們的心靈;又如一股甘冽的清泉,滋養著人們的靈魂,並為和諧之都建設貢獻著智慧與力量。
在成都,道教、佛教、基督教、天主教和伊斯蘭教等五教並存,成為了都市裏一道靚麗的風景,並各自為成都發展貢獻著智慧,發揮著應有的作用。客觀地講,道教有道教的主,佛教有佛教的神,基督教有基督教的規,凡教都有自己的信仰和主神,這些是非可視文化,但卻有其自身的品格,理應是水火不容,但五大教卻能在成都各享其樂,和諧相處,這就是蓉城開放包容的文化胸懷。不僅僅如此,在滿清時期,康熙皇帝為固邊治國,專門派八旗弟子駐守邊陲四川。八旗弟子剛進駐成都少城時,滿漢族群分裂,真正是井水不河水,形成了兩個天地,可在成都文化的熏陶下,八旗弟子慢慢地被融化,逐漸改變了優等國民待遇思想,滿漢兩族群眾交往交流隨之增強,最終走到了一起。宗教的和諧相處,民族的友善融合,這是蓉城文化的底色,深深地蘊藏於這座城市的血液之中,並將繼續光大。
《考工記》雲:智者創物,巧者述之。敢為天下先,這是成都對世界發出的聲音,也是這座城市人民共振而出的樂章。早在2000年前,文翁用合成謬誤思想,大膽創新,開拓進取,在華西創辦了第一所官辦學堂,成為了成都人勇於創新的標杆,使教育興國從民間自發走向國家主導。這一社會進步之舉,為中華民族的繁榮昌盛奠定了堅實基礎。還有,金融創新也是成都的亮點,比如交子,這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的紙幣,於北宋前期(1023年)誕生於成都,它不僅為世界創新了貨幣交易形式,而且克服了商人攜帶巨款的不便,促進了商貿流通,推動了經濟快速健康發展。其實,創新已經成為當下主旋律,就連北京師範大學校長在2015年本科畢業典禮上,一改昔日戰略性講話,不再談理想等宏觀的東西,專門就創新這一戰術問題提出了要求,其講稿《讓創新成為你們的DNA》,或許會成為北師大裏程碑的產物。
一座城池的精氣神
經濟的重要性不用多講,人人皆知、個個能談,可以這麼說,猶如家常便飯般入腦入心。但是,人們對文化的認識就顯得特別地膚淺,從“文化搭台,經濟唱戲”的隻言片語中足見一斑。其實呢?文化不僅僅如經濟學家所言,如血液一樣在我們的城市體內流淌,而且它還是一座城市繁榮昌盛的精氣神。
文化的精氣神,彰顯了文化的作用與地位。當下,我們來談文化的作用,絕對有人會說我們班門弄斧,嚴重的甚至有人會說我們故弄玄虛,這是不用預判就可感知的,因為這是文化內斂的結果,它沒有經濟那樣高調,而是矗立於城市的一偶,靜靜地散發著自己的光與熱。同時,這也是我們對文化缺乏深究的結果,隻是表象地探討著文化的建設。倒是西方的文化學者窮盡智慧,率先研究獲得了一些文化方麵的成果,找到了國家強盛的秘籍,它不僅僅是經濟動脈的獨木支撐,而是文化、思想與製度耦合效應的結果,自然也是文化與經濟強勁互動的結局。
光從理論上講,多少讓人能難以置信,實踐往往更具有說服力。清朝政府就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給世人證明一個淺顯的道理:僅有強大的經濟作後盾,一個國家是無法強大起來的。1820年,清朝道光年間,按照現行GDP的計算方法,中國當時的GDP占世界份額的32.9%,領先西歐十二個國家的總和12%,更遙遙領先於美國(1.8%)和日本(3%)。可中國仍舊處於挨打的地位,這就是因為中國隻有經濟的強大,卻缺少思想、文化和製度的保障。因為先進的思想、文化和社會製度,才是經濟永不落後的基石和保障。換句話來講,經濟的長盛不衰,還需要文化的強力支撐。正麵的例子也不少,二戰後的日本經濟,可謂分崩離析、萎靡不振,但明治維新之後,小日本的經濟迅速崛起,簡直讓美國都為之感到驚訝,專門派出專家對日本企業進行研究,最後發現日本經濟建設成功的背後,就是以集團主義為核心的企業文化,強而有力地推動著整個經濟的健康發展。
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如此,一座城市的發展也是同樣的道理。成都要強大起來,要成為國際化現代化的大都市,我們不能僅僅停留在經濟項目的引進上,經濟版圖的擴張上,經濟體量的增長上。一句話,不要隻注重經濟指標的節節攀高,同時還要重視城市的文化建設,始終堅持與時俱進、開拓創新,既傳承好曆史文化,又發展好現代文化,真正做到傳統與時尚結合、古典與現代輝映,從而把成都文化推向新的高潮,才能助推國際化大都市建設邁上新台階。
文化是一種習慣的生存
成都的盆地文化根深蒂固,嚴重地製約著地方發展,因為成都人愛按步照班,多少有點缺乏創新意識,最要命的是成都人怕吃苦。要讓成都人去幹點什麼,那是需要一番周折和努力的,這些都源於一種文化的左右,既休閑文化慣性和製度環境的使然。
我身為成都人,常常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我們會拒絕創新?這是因為休閑之都的影響嗎?我想,可能會是,因為休閑文化導致我們內生動力不足。原因在於,休閑生活慣性的影響,導致工作量稍稍加重一點,就會從心底深處感到不適,其既有精神等主觀層麵的,也有身體等客觀層麵的,因為任務加重會使其吃不消。所以,從原罪的角度上講,休閑文化是成都缺失創新的罪魁禍首,它不僅從思想意識上消減了人的意誌,而且從身體機能上壓縮了人的能量。
成都文化對創新的影響,不僅僅表現在休閑上,還有一種難以超脫生活習慣。就說一件事,人人可以觀之。成都人穿衣服特別講究,不是看天氣,而是看季節。一旦到了哪個季節,不管天氣多冷多熱,所穿服飾便會應時而出。比如剛進冬季的時候,天氣漸漸變冷,穿衣多為自然,倘若有一天驟然冷下來,大家立馬會襖子加身,且從此難以脫下來。這是為什麼呢?這是一種固有的生活習慣和模式,他們認為這就是所謂的冬天了,那就應該穿冬天的衣裳。然而,天意也有弄人的地方,成都常有驟冷驟熱的天氣,比如立冬的前幾天,多是氣溫急劇下降的,但過不了幾天,又會豔陽高照起來。於是,他們不會把襖子換下來,而是繼續加身上。
類似的現象很多,除了上麵所講的,還有創新製度支撐問題,創新環境營造問題,甚至於連創新的空間都是個硬傷。比如工作推進的節奏、謀劃區域發展的思路乃至城市管理的格局。他們都不會去做深入地思考,而要有創新的動作出台,往往都是來自引進人才的衝動。自然,這是需要付出成本作為代價的,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氣和膽略的。於是乎,我常常會思考這樣的問題,穿衣為何不按照自己身體需要而為,比如我的孩子,到冬天了仍舊隻會穿一件單衣,因為他不冷也就不願多穿,這就要求我們遵循自然規律。因為尊重自然規律,我們才能找到正確的道路,同時還要有自由的思想,否則思想就會被禁錮起來,則無以開拓,無以創新,無以成長。
創新是什麼?創新就是一種新的思維、路徑和方法。但創新一定遵循著本有的規律,即客觀必然的發展道路。可以這麼說,每一個創新的背後,都是遵循客觀規律,解決現實矛盾的成功案例。所以,成都人,我也身為成都人,要敢於自我解剖,敢於擯棄陳舊思想,敢於創新發展,自覺走出文化心理怪圈,千萬別因循守舊、止步不前。客觀上講,今年來,隨著韓國、日本、美國等國創意產業的興起,我們也踩著時代的節拍,從政策、環境等方麵進行了優化,在創新的道路上邁出了可喜的步伐,諸如東郊音樂公園的誕生,西村文化創意產業園的崛起,峨影1958的麵世,標誌著成都創新發展的號角已經吹響。
心中的文化城
當我在閱讀黃仁宇《放寬曆史的視界》時,其中的一句話使我產生了濃厚興趣:“對我來說,上海則是中國的文化城。人家也說北平(當日不能說北京)是中國的文化城,但是那座古都除了三十多家大學與學院以外,很少與一般民眾保持接觸。”為何我有如此的動情與思考,是因為我走完大半個中國後,卻覺得上海的文化也不過如此,而成都才是自己心中的那座城。
按照黃老先生的觀點,文化城它不是死的,而是擁有活著的文化。這個觀點具有很強的理學意義,因為文化本身就是生活的沉澱,如果擁有的是死的文化,那還叫文化城嗎?充其量叫文化遺產城。我是這樣理解的,文化城既有文化的曆史,也有人們生生不息的創造與耕耘。就成都文化而言,既是生動的,又是有血有肉的。正如筆者的打油詩《少城頌》描述的一樣:先帝治城貴賤明,太城少城有圈層;百年吏治換新顏,蜈蚣背上享太平。曆代三千址不變,古今皆頌萬代情;文化同宗共和裏,一燈照亮芙蓉城。成都,單就少城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座文化積澱厚重、文化脈宗純正的城市,也是一座創造不止、生生不息的城市。它那悠久的文化曆史,數千年來一直浸潤著市民的心肺,因而散發著無限的誘人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