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紅顏(2 / 2)

可以想象到斐塵那高貴的公子爺,被逼得走投無路,心中如何的千百次痛苦掙紮才下了決心,自己已是羞愧,痛苦,生不如死,被北堂睿這麼一羞辱,哪裏還有麵目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觸壁而死!北堂睿,他連死都不讓人家心靈得到安寧!

“你說,穆寒會怎麼求我呢?他是那麼的高貴,那麼的無所畏懼,他誌向遠大,假以時日定有一番大作為,可惜遇到了我,我是不會讓他有一飛衝天的機會的!”

從前穆寒來向夏姳打探北堂睿的為人,夏姳告訴了他她自己的理解,沒想到完全錯了!當穆寒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他會不會因為受她的誤導而如斐塵那樣哀求於他?夏姳不敢想象,若是如此,豈不是她的罪過?沐涵那樣的人,是可殺不可辱的,若受了那樣的侮辱,隻怕也會如斐公子一樣……夏姳神思恍惚,北堂睿鉗住她小巧的下頜,逼迫她麵對著自己,北堂睿的眸子就在眼前不到一寸,太多的內容在這雙眸子裏翻滾著,看不清,看不透,仿佛那黑色的浪潮隨時可能把人卷入,埋葬了一般。

夜半,一道身影溜出了北堂府的大門,沒命似的往街上奔去,絲毫沒有察覺兩道黑影鬼魅一般跟了上來。奔到那玲瓏橋,夏姳扶著欄杆喘息,身上的衣服已經汗透了,冷風吹來,渾身顫抖。不經意間回頭,黯淡的天光下兩條黑色的人影。夏姳的腳立刻軟了,回身就跑,卻哪裏還跑的快?白光閃過,夏姳的身影倒了下去。

不知哪裏吹來的風,卷起滿地的枯葉,秋季,本就是個死亡的季節,蕭瑟的大街,古老光滑的石板上拖曳出的長長的血痕,為這份蕭瑟增添了幾份傷感決絕。沐家的大門夜半被人敲響,沉悶而緩慢的敲門聲,在靜謐的夜聽來瘮人的慌。韓嶽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聽到聲響翻身而起,就要出去開門,穆寒也披了衣裳,打開房門,一主一仆一同前去。

開門見一個渾身染血的身體,韓嶽大驚,忙扶抱起她,微微的天光中看清了女子的容顏,穆寒驚道:“夏姳!你怎麼會這樣!”忙摟過了她的身子,夏姳並非傷在極要害的地方,但一路行來,失血過多,如今已是麵白如紙。

“韓嶽,你快去叫大夫來!”

韓嶽並不動身,隻朝他搖頭,就是找大羅神仙也沒有用了,夏姳命在須臾。穆寒痛道:“夏姳,夏姳,你這到底是為什麼!”

夏姳微微的睜眼,眸子裏似是不可思議,微微的笑了,“沐公子……我沒有做夢吧,我真的趕來了,我真的來見到你了……”

“是,是真的,你到底怎麼了?”

“我,我來告訴公子,千萬,千萬不要求北堂睿……大概是被他知曉,派人殺我……也好,也好,我以前幻想過我會死在什麼地方,會是又老又窮地在街上餓死還是被媽媽打死,現在可好了,我沒有孤單地死在那些地方,我死在把我當人看的人懷裏……”努力的微笑,卻顯得那麼的淒涼,淚珠滾落,也不知是歡喜還是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留戀。麵前的這個男人多麼高不可攀嗬,仿佛再怎麼伸手都觸摸不到他的容顏,但此時此刻,他的溫度卻如此慷慨地傳過來,溫暖她這具殘破而慢慢冰涼的身體。

穆寒的眼淚滴到她的臉上,她是無辜的,若不是他的出現她還好好的在怡紅院裏,終會有一天會有個男人願意為她一擲千金贖她出去,而如今……

“對不起,對不起,夏姳,是我連累你了。”

“幸好,有你的連累,我的生命,才多了幾許意思……那樣的生活……就算,就算,活到一百歲,也是無味的很……沐公子,若有來世,我,我的罪孽應該還清了吧,我應該能投個好人家,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吧……”

穆寒淚眼朦朧間,仿佛看到懷中的是自己的姐姐穆丹婷,她臨死前是不是也有此疑問,但是又有何人為她解答?眼前忽然多出一道黑影,是久已不見了的蒼桀,拿著索魂勾,穆寒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蒼桀對他點點頭,再深的罪孽也有還完的時候。穆寒心中釋然,道:“會的,來世你一定能投個好人家!”

夏姳滿足地笑了,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仿佛是穆寒決定她的命運一般,他說是就是了!

蒼桀帶著一團模糊的黑影默默地去了。韓嶽這才問道:“公子,她是誰?”

穆寒望著蒼桀漸漸模糊的身影,道:“紅顏知己。”

雖然他們才見過幾次,但他的心思她似乎統統明白,無條件地讚同他,欣賞他,因他而遭受不幸卻一句怨懟都沒有!如此情意,豈是一句紅顏知己能夠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