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又是個大災之年,南澇北旱,饑民遍地,各統治者還一昧榨取錢糧,民怨載道,許多地區的憤而反之,各地均是一團混亂。
愈是荒年便愈是亂年,節度使之間的趁亂混戰搶奪地盤的場景再次重演。無人想著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可憐窮苦百姓在生死線上掙紮,還得忍受兵役之苦。混戰連年,糧餉亦是不舍得給足夠的,兵丁搶的到糧食便吃糧,搶不到,抓到的俘虜或者是當地的百姓,殺了便煮著吃了,不在話下。一時神州處處烽煙起,哀嚎遍地,連神仙都聞之膽顫。
冷月所在的村莊平靜依舊,村人茫然不知外邊的形勢,偶爾聽人說來,還當是誇大其詞嚇唬人的。漸漸地,村裏開始收留一些逃亡的饑民,冷月如水般沉靜的心湖被激起了陣陣漣漪,天下亂了,不知穆寒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到影響。五年過去了,外表的平靜並不能代表什麼,如今一有動靜,便馬上想到他。
外麵已經亂成了這樣,唯有他們,仗著她前世的身份的福澤,在此安樂。向來是最討厭世上有等級差異,有特權的,而她,又何嚐不是在享受著特權?
村子裏收留了一兩個逃兵模樣的人,不幾日便來了一隊凶神惡煞官兵,稱要搜查逃兵。玉玲兒大怒:“夫人所在的福地,豈能由你們亂來!”待要出手,冷月忙拉住了他,民與官鬥向來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不為自己,也要為鄉親們著想。不多時便搜到了逃兵,是兩個年過四十的幹瘦漢子,一臉的苦相,哆哆嗦嗦地哀求,“放過我們吧,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如今大荒,還不知道是死是活,放我回去尋找家人吧!”
玉玲兒忍無可忍,撲了上去,這次冷月沒有攔他。
幹脆利落地將那些耀武揚威的膿皰打得落花流水,臨去前呲牙咧嘴地回頭道:“好些不知死活的暴民,待我回去稟明將軍,將你們一舉殲滅!哎喲,也不知道這麼一塊流油的福地為什麼沒人來爭搶……”
玉玲兒揚拳威脅道:“來啊,叫你們將軍快快來送死!再不快滾小心小爺不客氣!”
冷月心中一驚,是啊,若真如他們所說,如今外麵已經是混亂不堪了的話,為什麼他們這裏沒有遭受任何的影響?難道因為她的身份就能福澤至此麼?
玉玲兒忽然全身緊張起來,冷月奇道:“怎麼了,玉玲兒?”
“有魔鬼的氣息!”
“是洛軒麼?”
“不是,比洛軒的微弱許多,但人數很多!古怪了,怎麼成包圍之勢卻好像不是針對我們?我去抓一個來玩玩!”
冷月憂道:“玉玲兒……”
“不必擔心,夫人,他們可不是我的對手呢!” 冷月無奈,隻好任由他去了。村民們心有餘悸,玉玲兒和冷月回來已經有五年了,卻不見那孩子長個,說他是侏儒,看著又不像,村民們早就好奇了,今日見他露的這手功夫,更是驚訝不已,紛紛向冷月打聽。
傍晚時候玉玲兒回來了,小小的年紀,麵色凝重。冷月正好端了飯菜出來,見他呆呆的站在門口,喜道:“玉玲兒,你這淘氣可算回來了,怎麼樣,沒事吧。”
玉玲兒低著頭不說話,欲言又止的模樣,冷月奇了,“怎麼了?”
“夫人……你,你還愛穆大哥麼?”
冷月愣住了,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愛,怎麼能不愛?那些銘心刻骨的愛情怎麼能說忘就忘?這些年來,鄉親們不住地猜測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隻不答,不停地給她找婆家,催她嫁了出去,她隻是沉默,不說願也不說不願。五年了,還是忘不了,無法責怪,無法釋懷,無法再回到尋常,過普通人的日子。
冷月強笑一聲,上前摟著他的小肩膀,道:“你怎麼了?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玉玲兒看著她,眼中是迷惑不解,“我抓了一個小魔,打了一頓,他告訴我說……是穆大哥命令他們日夜守衛此處,保護夫人的!這村子裏的地也被穆大哥買了下來,所以這些年來,村子裏的人都不用交稅,都是穆大哥在墊上,我們還當是都防禦使要實施仁政了呢!”村裏向來自給自足,極少和外人交往,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難怪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冷月的腦子轟的一下,“真的麼?”
“千真萬確!別說夫人,我剛開始也是不信的,我也想不出穆大哥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我還以為他是移情別戀,但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那他為什麼要趕走夫人你呢?”
冷月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積攢了五年的委屈隨淚水流了下來,卻是笑了,玉玲兒看她又哭又笑,慌了手腳,“夫人,你怎麼了?你這是哭,還是笑啊……”
“我這是笑,我是高興……這個傻瓜。”不過是怕她討厭他,對他失望,所以做出這樣的事來,將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