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毛澤東學何以可能(1 / 3)

在當代人文社會科學日趨分化又日漸綜合的曆史性潮流中,在眾多新興學科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的情況下,對曆史人物的研究也日益成為相對獨立的研究領域,形成了一門被稱之為“人物學”的新學科。被眾多世界著名政治家、外交家、學者譽為“巨人中的巨人”、“20世紀最偉大的領導者”、“世界上偉大的革命家”、“偉大的思想家、戰略家”的一代曆史偉人毛澤東,毫無疑問,是20世紀在世界範圍內最具影響力的曆史人物之一,因此,對毛澤東的研究就自然成為全球範圍內“人物學”研究的熱點之一。西方學者早已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毛澤東學”,並取得了令人矚目的科研成果。在中國,自從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幹曆史問題的決議》以來,毛澤東研究也呈現日趨拓展和深化之勢。建構中國“毛澤東學”的問題於20世紀80年代末被鄭重提出,並得到了許多學者的讚同和響應。在1992年11月初召開的全國中青年毛澤東思想研討會上,來自全國各地的40餘位學者,對毛澤東學的建構問題進行了初步探討,與會代表認為“在毛澤東的故鄉,毛澤東思想的發源地,創立完整的‘毛澤東學’學科體係,是中國學者義不容辭的職責。”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一問題雖已鄭重提出,但直接探討毛澤東學學科建構問題的科研成果尚十分罕見。這一方麵證明研究這一課題之不易,另一方麵恐怕還與有些人對這一學科能否建立尚存疑慮有關,即“毛澤東學何以可能”的問題仍需求證。筆者對毛澤東學的問題時有所思,並逐漸形成了一些想法,雖自感學力不逮,識見譾陋,然出於促進學科建設之想,現鬥膽整理成文,以就教於各路大方之家。在這裏先對“毛澤東學何以可能”的問題略陳淺見。

國內的毛澤東研究,一般屬於中共黨史學科的研究範圍,各門人文社會科學,如哲學、政治學、經濟學、文學、軍事學、詩學等諸學科又針對毛澤東的諸方麵的思想,把毛澤東納入自己的視野進行單獨的研討。這是理所當然的,也是十分必要的。但這隻不過是種種從屬而非獨立、局部而非整體、單向而非多向的研究維度。更重要的問題在於,能否從多維視野中全方位地研究毛澤東及毛澤東時代,建立一門獨立的毛澤東學呢?換句話說,毛澤東學的建立有沒有可靠的根據,是否具備現實的可能性?筆者以為,中共黨史學、哲學、政治學諸學科對毛澤東的研究,都不能替代和排拒毛澤東學。一部《紅樓夢》可以有紅學;一部《金瓶梅》可以有金學;一處敦煌遺址可以有敦煌學;一處香港可以有香港學;西方可以建構“馬克思學”、“列寧學”、“毛澤東學”,那麼,為什麼不可以把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並影響了全世界的20世紀的曆史巨人——毛澤東,作為獨立的研究對象,從而建立一門中國的毛澤東學呢?毛澤東學的學科體係雖然還是空白,但筆者認為,目前建立毛澤東學的學科體係已經具備了充分的根據和條件。

一、曆史根據:毛澤東學研究對象的曆史生成

任何一門學科體係的建立,都不可能是哪一個或哪些學者的主觀願望或純邏輯推演,其前提是在客觀上必須有可以並值得研究的特殊對象。19世紀70年代,恩格斯在批判地分析和概括前人特別是聖西門、黑格爾關於科學分類思想的基礎上,提出了各個不同的自然科學研究的對象是物質的不同運動形式的光輝思想,要求大家必須根據客觀地存在著的對象來進行分類,而不是根據所謂“絕對觀念”來分類。根據當時自然科學的發展水平,恩格斯把整個自然界物質運動的基本形式劃分為機械的、物理的、化學的、生物的運動四大類,從而形成了力學、物理學、化學、生物學四大學科。恩格斯的這一分類原則,在橫的方麵體現了各門科學的相互轉化的內在聯係,在縱的方麵體現了科學由簡單到複雜、由初級到高級的發展過程,其中內涵著兩個在任何時候都具有指導意義的原則,即客觀性原則和發展性原則。列寧繼承了恩格斯的這些思想,他在《黑格爾〈邏輯學〉一書摘要》中,從唯物主義的立場肯定了“分類應當是‘自然的而不是純粹人為的即任意的’。”毛澤東則抓住唯物辯證法的根本法則,把運動歸結為矛盾,把各種物質運動形式的特點歸結為矛盾的特殊性,並以矛盾的特殊性作為劃分科學研究的根據。他說:“科學研究的區分,就是根據科學對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因此,對於某一現象的領域所特有的某一種矛盾的研究,就構成某一門科學的對象。”

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家的這些思想,同樣可以用來分析和研究毛澤東學的建立問題。筆者認為,毛澤東學研究的科學對象就是作為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並影響了他那個時代整個世界的曆史巨人——毛澤東。這種特殊意義上的“毛澤東”,是不可否認的客觀曆史存在,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還將是流芳萬世、名垂千古的永恒的存在。不僅如此,毛澤東學所研究的科學對象“毛澤東”,決不僅僅是指毛澤東個人的肉體的存在,而是超越於這種“存在”之上的社會存在;不僅包含毛澤東的生平、事業和思想,而且囊括著整個毛澤東時代的中國和世界以及對後世的影響。就是說,作為科學研究對象的“毛澤東”,還有著特殊的內涵,這種內涵可以體現為以下三個方麵:

(一)存在形式意義上的內涵

毛澤東作為一種客觀曆史存在必然具有他所存在的形式,即時間延續性和空間伸縮性。其一,時間涵義。毛澤東學所研究的“毛澤東”,從時間上看,是指從1893年12月26日在湖南出生到1976年9月9日在北京逝世為止,大約83年的毛澤東。有些學者將毛澤東的一生劃分為少年毛澤東、青年毛澤東、中年毛澤東和晚年毛澤東,就是在時間維度上對毛澤東的研究;其二,空間涵義。毛澤東學所研究的“毛澤東”,從空間上看,是指各個曆史時期在不同的地域從事各種社會活動的毛澤東,以及這些活動所產生的社會影響在空間維度上的伸縮。有些學者所著《毛澤東在陝北》、《毛澤東在上海》、《毛澤東十八次到山東》、《毛澤東與美國》、《巡視大江南北的毛澤東》、《毛澤東哲學思想研究在國外》、《毛澤東的人際藝術》等著作,就是在空間維度上對毛澤東的研究。

(二)存在的本體意義上的內涵

時空隻是存在的形式,而存在的本體意義在於大寫的毛澤東所蘊涵的社會曆史文化涵義。“毛澤東”這一稱謂,絕不僅僅是指時空意義上的存在,而且在一定意義上,他是他那個時代中華民族精神的化身,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再現,是中國革命和建設實踐活動整體的縮影。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研究毛澤東,就是研究中國革命和建設,就是研究整個現當代中國。這種本體意義上的毛澤東,已經超出了時空範圍,越出了時代的限製,甚至超出了經濟的、政治的和意識形態的約束,具有某種文化的象征。近幾年來興起的“毛澤東熱”,青年學生“尋找毛澤東”的呼喚,民間世界對毛澤東的“神話”,都反映了在社會曆史文化意義上對毛澤東本體的拷問。有人認為,青年學生中這種“尋找毛澤東”意向,反映了青年人從理論轉向現實,從自發轉向自覺,試圖通過解剖毛澤東本體了解中國社會並進而走向未來的進取意向;有的人則針對民間對毛澤東的“神話”做出了這樣的判語:“‘毛澤東’作為超級象征性政治符號,其內涵已逐漸從‘意識形態’走向‘民俗信仰’。‘毛澤東’從‘現世的領袖’轉化為‘超世的神靈’的深刻意義在於:作為超凡魅力型權威人物,已成為一去不返的曆史。他的神聖性和超越性才真正標誌著一個政治時代的結束。”不管這種斷語是否準確,但有一點是清楚的,“毛澤東熱”確實反映出人們從社會曆史文化層麵上解讀毛澤東的深層次的心理追求。1993年12月,筆者有幸參加了由中共中央宣傳部等單位組織的紀念毛澤東誕辰100周年全國毛澤東生平和思想研討會,這是一次被稱為“曆次有關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討論會中層次比較高、水平比較高,涉及的領域比較廣、規模也比較大的學術界盛會”。在這次會議上,南京學者陸劍傑教授的一個觀點引起大家的關注。他認為,中國的思想史發生過兩個最重大的轉折,第一個轉折是,同原始公有製社會向私有製社會轉變的過程相適應,發生了由野蠻向文明的轉化,從而在完整意義上掀開了思想史的第一頁,就中國而言,形成了長達2000多年萬變不離其宗的孔學,孔子就成為中國思想史上一個劃時代的思想家;中國思想史上第二個轉折是同私有製社會形態向公有製社會形態的轉變相適應,產生出中國無產階級的思想體係。這是中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思想體係,是新時代的思想旗幟。而中國思想史上的第二個轉折是由毛澤東為代表的學者群開辟的。毛澤東是中國思想史上又一個劃時代的思想家。這個論斷從社會曆史文化的意義上充分肯定了毛澤東的劃時代的特殊的曆史地位,也為毛澤東學從社會文化的角度研究毛澤東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三)世界曆史意義上的內涵

毛澤東的存在不僅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世界曆史塑造了毛澤東,同時毛澤東的革命和建設活動也影響到整個世界。毛澤東的理論思想、豐功偉績,不僅根植於中華大地,影響了中國曆史的進程,而且,他的思想和影響也跨越了時空界限,邁出了中國,走向了亞洲,走向了世界。因此,毛澤東學所研究的“毛澤東”,應該是世界曆史意義上的毛澤東。毛澤東學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揭示毛澤東與整個世界曆史的相互影響。美國著名學者R·特裏爾寫道:毛澤東不僅是中國的,而且是全世界的,他的影響早已超出了他的國家。不論曆史舞台怎樣變幻,他永遠與中國與世界同在。巴基斯坦總統布托則說:像毛澤東那樣的人物,在一個世紀裏,也許一千年裏隻能產生一位。他的強有力的影響在全世界億萬男女的心中留下了印記。在毛裏求斯總統沃薩古爾·拉姆古蘭眼裏:毛澤東是一位具有不僅給中國而且給整個世界帶來光輝的超天賦人物。毛澤東是國際性的人物。他的著作不僅是中國的遺產,而且是世界的遺產。美國總統福特對毛澤東的評價更有風采:在任何時代成為曆史偉人的人是很少的。毛主席是其中的一位。他的領導是幾十年來改造中國的決定性因素,他的著作給人類文化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他的確是我們時代的一位傑出人物。可以說,在國外,從一些政治家到外交家,從國際友人到學者,從名人到普通人物,他們都懷著這樣那樣的目的在研究和探討毛澤東及其思想,都看到了毛澤東及其思想對整個世界的重大影響。毛澤東逝世已多年,那麼,毛澤東在世界上的影響會不會消失呢?法國社會民主黨主席勃蘭特在悼念毛澤東時講的一番話,似乎已經告訴了我們什麼:毛澤東的去世,使一個以他為主要特征的時代結束了。對一部分人來說,他是希望。對於另一部分人來說,他是思想政治上永遠的挑戰。兩種情況將繼續下去。這意味著,對毛澤東、毛澤東思想、毛澤東時代的研究,將成為一個永恒的世界曆史話題永遠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