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互扶持(1 / 3)

第二天一大早,遼寧省公安廳和沈陽市公安局的三百名治安警察同時進到省廳大院,我、桑佳慧和黑老五也穿著警服夾雜在人群中。我看到好多記者舉著照相機在拍照。

司馬廳長站在前麵說了好長一段話,又在人群中巡視,他慢慢貼近我們,小聲說:“這是為了混淆視線。我已經通過新聞媒體放出風,今天全市統一開展掃黃打非行動。到時候大家一哄而散,你們就直接去故宮,整條秘密路線事先經過檢查,而且也安排好警方的人,盡可以放心通過。”

我聽得有些緊張,不禁抓住桑佳慧的手。黑老五卻跟沒事兒人似的,摸著警服上的肩章號牌,自言自語地說:“媽拉巴子的,當了一輩子賊,頭進棺材前還當上了捕快。祖師爺恕罪,祖師爺恕罪……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上午九時,司馬廳長一聲令下,三百人乘坐好幾十台警車,呼嘯著離開了公安廳大院。那場麵十分壯觀,路人紛紛張大嘴,估計都在猜想又有什麼大案子了吧。

我們的車跟著大部隊走出一段路程後,按照預先設計的路線,拐進一條小路,七拐八繞之後,直接開向故宮。

當天,沈陽故宮實施全麵戒嚴管製,幾個大木牌立在門口,用大紅油漆寫著“內部修葺,謝絕參觀”的字樣。

崇政殿外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警察,有一些人還背著長長的衝鋒槍。在一名民警的引領下,我們在附近一個偏殿內換好衣服,拿著背包走出來。司馬廳長、陳唐、羅煥文等人立刻迎上來,囑咐我們要多加小心,一旦有意外情況發生,絕不能逞強,必須立刻出來,安全才是第一位。桑佳慧點頭答應,黑老五卻直哼鼻子,顯得很不以為然。

按照我和黑老五的事先要求,隻有桑佳慧一個人陪同我們走進大殿。隨後,殿門慢慢關閉,砰的一聲,將其他人都攔在了外麵。

整座大殿非常高大寬敞,中間並排立著四排紅漆大柱,兩人合抱般粗細,幾乎所有外露的木構架表麵,都裝飾有彩繪或雕刻的龍鳳圖案。可是由於門窗緊閉,殿內十分幽暗,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我們打開警用強光手電,慢慢走到正中原本擺放龍座的位置,可以看出這裏有很明顯的翻拆痕跡,地麵上豁然出現那塊雙龍壁鎖。

那是一塊方方正正的黑色鐵板,每條邊都有一米半長短,表麵絲毫沒有鏽蝕氧化的跡象,雕刻著兩條互相盤繞的蟠龍,龍頭突出鐵板半寸,龍嘴大張,彼此相對的中間位置,鑲嵌著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翠綠色珠子,經手電光照射,又圓又亮,晶瑩剔透。

黑老五擅長機關銷器之術,他立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鐵板,又用指節敲了敲,說:“那幫專家眼睛都塞豬毛了,胡說八道什麼隕鐵,明明是某種古怪合金嘛。媽拉巴子的,硬度真高,和下麵是連成一體的,估計炸藥都轟不開。”

他又摸了摸那顆玉珠,眼睛一亮,笑著說:“嗯,不錯,不錯,好東西,極品的藍田玉,值錢得很哪。”他摸了好半天,才跟我點點頭,戀戀不舍地挪出身位,示意我上前查看。

桑佳慧在旁邊打著手電照亮,我蹲下來仔細觀察一會兒,發現整具雙龍壁鎖確實與下麵的鐵板連為一體,但又凸出整體之外,四麵根本找不到任何縫隙,估計是用衝壓手段所製,看來破解的關鍵應該是那兩條蟠龍和一顆玉珠了。

我雙膝跪地,取出一根撓針,不斷刮蹭蟠龍身體,又將耳朵貼在上麵細細傾聽,感覺冰冷異常,卻聽不到任何齒輪、掛扣和牽引撞針的聲音。

我心下犯疑,用探針不住刺探。蟠龍周身沒有焊接鑲壓的痕跡,而且龍嘴也是中空的,上下齶之間各有兩顆牙齒,咽喉處則完全封閉,找不到鎖眼和類似的旋鈕在哪裏。摸了摸那顆玉珠,緊緊地嵌在金屬板上,瞅結合角度,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見我鼓搗了半天,桑佳慧探過頭,輕聲問我是否看出些眉目。

我搖搖頭,“現在還說不準,等我用窺芯鏡再瞅瞅。”我從挎包摸出窺芯鏡套在左眼上,撅起屁股將臉完全貼在雙龍壁鎖表麵,一邊用撓針慢慢刮撥,一邊逐寸逐寸地觀察傾聽。

慢慢地,我發現了其中的機關所在。原來,在龍嘴裏麵的四顆牙齒尖端,各有一個極為細小的孔洞,約莫也就能插入一根頭發絲。這四個孔洞的位置相當怪異,如果猜得沒錯,這肯定就是鎖眼了。

我起身把這個發現跟黑老五說明,他湊近瞅了瞅,將信將疑地說:“搞不好這個真是鎖眼。蘭丫頭,你再試試。”

我點點頭,回手抓過辮子,將辮梢兒的一根皮筋扯下。我又跟桑佳慧要過打火機,簡單燎了幾下,使勁擼掉外麵軟化的橡膠皮層,露出裏麵包裹著的一根極細的銀白色金屬絲線。

這根皮筋是爺爺從小就給我綁在辮子上的,還再三囑咐我一定不要弄丟。當時我覺得很納悶,不知道爺爺為什麼將一根皮筋看得這麼重要。後來他在傳我手藝時,才跟我講出了其中的名堂。原來皮筋裏麵裹了一根特製的牽芯線,專門對付那些鎖孔細小的鎖具。

牽芯線看似很短,其實是用鳳凰山銀礦特產的軟銀混雜了一些其他金屬煉製而成的,不但可以拉伸延長數十倍,而且耐高溫嚴寒,可以始終保持著極強的柔韌度,是我們北派老楚家祖傳的幾件寶貝之一。

我把牽芯線放在掌心揉搓幾下,分別捏住兩頭,雙臂猛地一張,抻成一條長約六十厘米的直線。雖然延長許多,牽芯線變得如蛛絲一般輕軟細長,但依舊保持著柔韌的勁道。

我將牽芯線一端輕輕插入一顆龍牙的小孔內,兩手交替,一點一點地慢慢向下遞送著。可一直將整根牽芯線完全送到頭兒,我也沒感覺觸到底兒,下麵仍舊是空蕩蕩的,真不敢想象這個鎖眼究竟有多深。

“咋樣啊?”看到這裏,黑老五蹲下來問我。

我搖搖頭,“不行,牽芯線太短了,現在還夠不著底兒。”

我將牽芯線拔出,又試了試另外三顆龍牙,結果一模一樣,還是觸不到任何機關。

見我蹲在那裏呆呆發愣,黑老五吧嗒幾下嘴,猛地拍拍腦門,“蘭丫頭,記得桑丫頭說的嗎,你爺爺解鎖前要過一些紗布、棉球之類的玩意兒。你好好琢磨琢磨,會不會是老楚已經看出了門道兒,那些東西能派上用場?”

他這句話猶如一道閃電劃過,讓我混沌的腦子立刻就透亮起來,我略加思索,覺得自己已經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了。

為了驗證這種猜測是否正確,我嚐試著把兩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別插進兩隻龍嘴,慢慢頂到咽喉處。指端剛一碰到咽喉底部,我就感覺那八顆尖利的龍牙,恰好上下相對咬合住四根手指,若要再用些力,完全可以刺破皮膚。

我在心裏暗叫一聲好險,慢慢抽出手指,扭頭看著黑老五和桑佳慧,說:“看來我真的沒猜錯,這應該是一具嗜血雙龍壁鎖。”

“啥玩意兒,是啥血……”黑老五沒有聽清,追問我一句。桑佳慧也偏著腦袋,滿臉不解地看著我。

我又瞅了瞅地下那塊金屬板,伸手摸摸玉珠,感覺涼潤光潔異常。我再次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然後告訴他們這塊嗜血雙龍壁鎖的來曆。

開鎖人從來都是造鎖人的天敵,兩者幾千年來各逞奇能,互相鬥技,試圖壓製對方。每當鎖匠造出一個特殊的鎖具之後,開鎖人都會絞盡腦汁進行破解。在這個鬥技的過程中,雙方的藝能又得以不斷進步,雖然時有勝負,但總體來說,還是打了個平手。

記得爺爺以前和我說過,南朝末年一位高明鎖匠在吃了某位開鎖宗師的大虧之後,深以為恨,閉關苦思冥想多年,曆經反複試驗,最終造出了一種極為奇妙的嗜血鎖,專門用來對付鍵門開鎖人。

這種血鎖的特殊之處在於它的鎖芯。普通鎖具的鎖芯大都是金屬所製,但血鎖卻是直接采用天然狀態下極為罕見的吸血墨精或盈血玉珠。這兩樣物什非常奇特,不但堅固異常,而且具有極強的嗜血性能。造鎖匠人將其作為鎖芯,然後采用特殊的機械裝置進行連通,利用杠杆原理產生極強的抽力,一旦開鎖人的雙手觸碰破損,會被瘋狂地吸取血液。

當年嗜血鎖一出,有不少開鎖人因為不明原理而喪了命,那位製造嗜血鎖的匠人也因此得以在鎖史留名。根據嗜血鎖的原理,後世的製鎖匠人又將其發揚光大,衍生出無數的變種、變形鎖具,可無論被應用在哪種鎖具上,都統稱為嗜血鎖。

想要破拆這種鎖頭,開鎖人必須犧牲自己的血液。當血液流入血槽後,會呈現一個虹吸平麵,兩者力度互抵,鎖具才能進行開解。開鎖人要想開解成功,就必須把自己的血液注入血槽,這時血液會被抽流進墨精或玉珠內,從而觸發鎖芯機關,然後再配合卓越的破拆技巧進行開鎖。

眼前這具嗜血雙龍壁鎖所配置的鎖具雖然在開解起來難度不算最大,但因為吸取人血,同時又要配合精妙手法,所以嚴重消耗開鎖人的體力。而且偽裝性極強,如果因為疏忽沒有發覺,而按照正常破解手段進行拆解,說不定還會引發其他的銷器埋伏。

兩條蟠龍嘴裏的八顆龍牙其實就是八枚取血的空心針,每顆牙齒內各有一條貫通的取血槽,那枚玉珠則是一顆天然的盈血玉珠。當血液通過取血槽灌滿玉珠後,整個機關立即啟動,接下來才是正式的開解。

聽我說完,桑佳慧長長地“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怪不得楚老爺子要我們準備紗布棉球,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說著,她立刻將袖子往上卷起,露出白生生的小臂,對我說,“那就取我的血吧,我體質好,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