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位坐在最後一排的小姐站起來發言,她說:“你在某大學演講時一位男生說,‘謝罪,我們又能得到什麼?’,一位女生立即站起來說:‘我們中國人得到的是尊嚴!’全場都聽到了這樣的話,並且掌聲雷動。可是,現在,這個男生又改口說,他沒說過這樣的話。你打算怎麼應付這件事?”
我說:“我不想和中國人為敵。”雖然我沒有與他針鋒相對,但是那個女生的觀點百分之百是正確的。
這時一位日本國的教授發言說:“戰爭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們中國人老是‘謝罪、謝罪’的,還有個完沒有?你看我們日本國多好,美國人在廣島和長崎扔了原子彈,可是,我們日本人就不要求他們謝罪。”
他的言外之意是相比較而言,日本人較之中國人更寬宏大量一些。
我想了想說:“你是哪個大學的教授?”
他微笑著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平和地說:“我要把你的行為告訴中國人民。日本侵略了中國15年,殺害3500萬中國人,可你卻希望中國人不要說話了。你叫什麼名字?請告訴我。我要告訴中國人民。”
他收斂起笑容,急忙坐下了。
氣氛開始緊張了,所有的與會者都在摩拳擦掌,“戰爭”一觸即發。
坐在中間的一位日本學者發言了,他說:“你在日本國留學是邊打工邊送外賣,這樣可以接觸很多人,這一點我不否認。我上大學時打工也送過外賣,不過是騎車。有很多客人也和我很熟,無話不談,因為送外賣不是記者采訪,所以沒有戒備心理。可是,參加過戰爭的人能和你談那麼多心理上的活動嗎?他要謝罪的話,不承擔壓力嗎?這個壓力,有來自於老兵協會的、家族成員和街坊鄰裏的。而且,否定過去就是否定自己的年輕時代,就是否定日本國在曆史上的形象。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國從鎖國變化成今天的經濟強國,這不是要幾代人的努力嗎?現在日本學者中有一種學說是反對‘自虐論’,我比較讚同這種觀點。要是把我們的曆史說成是殘暴的和黑暗的話,那麼,我們怎麼麵對我們的學生呢?你們中國的曆史教育為什麼不批判自己發生過的錯誤呢?每個國家的國民都愛自己的國土,日本國的老兵怎麼會和你這個外國人說自己的曆史不正確呢?該不是你杜撰的情節吧?”
會場上交頭接耳“嘁嘁喳喳”連成一片,第二次浪潮又要來了。
我的腦袋瓜子“嗡”的一下,我在日本國的采訪是從1991年開始,前後采訪近20人,有的順利,有的三緘其口。1997年2月14日,我日記中記載采訪了一個躺在病床上的侵華老兵,他曾經在河南駐守。我采訪他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床頭病曆上寫著“曾經染過梅毒”,一問才知是1942年在中國河南染上的。這是我采訪的最後一個人。
如果讓我馬上拉過來一個日本老兵當堂對質,我上哪裏去找人呢?
日本右翼學者說“南京大屠殺是謊言”,說“日本沒有不宣而戰,偷襲珍珠港的曆史不實,要修正”,等等,等等。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重要的是,他們日本人不去采訪就在身邊的參加過戰爭的老人,我一個中國人采訪了,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我該怎樣解釋呢?
我從中國赴日參加由日本僑報出版社舉辦的發行式時就想到了這一點。現在,還是發生了。任何事都要重證據,法律也好,報告文學也好。我估計演講的結局會不歡而散。
會場上有很多人在發表議論,不當場拉出一個日本侵華老兵來,看樣子是下不了台了。
這時,坐在第一排的三位白發老人先後發言了,誰曾想他們三位都是侵華日軍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