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短命的天子劉賀(1 / 3)

剛逾弱冠之年昭帝的去世,霍光及群臣顯然缺乏心理的準備。按照漢製,皇帝即位後不久其陵墓即開始修建。是時平陵雖然竣工,但是昭帝之死事先並無任何征兆,以致“昭帝大行時,方上事暴起,用度未辦”,而“茂陵富人焦氏、賈氏以數千萬陰積貯炭葦諸下裏物”,企圖趁國喪之機牟利。大司農田延年奏言:“商賈或豫收方上不祥器物,冀其疾用,欲以求利,非民臣所當為。請沒入縣官。”從中不難看出,昭帝之死較為突然,乃至昭帝梓宮奉安所需“諸下裏物”一時間居然“未辦”。更為嚴重的是,由於昭帝沒有後嗣,嗣君之位空懸,早日擁立新君以定“劉氏”天下,當是朝廷的首要政務,權傾天下的大將軍霍光,再次成為朝野矚目的焦點。

是時,武帝六子中,僅廣陵王劉胥尚在,因此群臣皆主張立廣陵王。而霍光卻另有一番考慮。廣陵王為人頗具勇力,行為舉止不循法度,不為武帝所喜,早在衛太子兵敗自殺之後,武帝就沒有考慮過立其為嗣的意圖。何況霍光能夠順利輔政的一個重要條件就是皇帝年幼,而此時廣陵王劉胥正值壯年,如果一旦入主長安,霍光獨攬大權的局麵就會發生動搖,這當然是霍光不能容忍出現的情況。但是廣陵王畢竟是武帝唯一尚存之子,繼承帝位當在情理之中,這亦是群臣“鹹持廣陵王”,而霍光“內不自安”的一個重要原因,立嗣之議不能決,這是一個主要的因素。

正當朝議不決之時,或是揣摩到霍光的心理,或是出於霍光的授意,一位郎官上書朝廷,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此言正合霍光心意,隨即以承皇太後詔為由,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劉德等人迎立昌邑王劉賀。

劉賀是昌邑哀王劉髆氂之子,劉髆氂之母即是深得武帝寵愛的李夫人。天漢四年(前97年),劉髆氂被封為昌邑王。征和三年(前90),李廣利與劉屈氂為劉髆氂謀太子位事敗,劉屈髆氂以“大逆不道”罪腰斬,李廣利兵敗後投降匈奴。後元元年(前88),劉髆氂去世,劉賀嗣為昌邑王。劉賀生年亦無載,然據山陽太守張敞於地節三年(前67)五月見劉賀時,曾目測其歲數為“二十六七歲”。如果張敞所雲無誤,元平元年(前79)時劉賀可能十八九歲。顯然,較之廣陵王劉胥相比,年輕的劉賀則更易於被霍光操控。

劉賀所以能以諸侯王的身份入主朝廷,當然是取決於大將軍霍光一人之態度。是時霍光權勢之熾,是有漢以來諸功臣無法比擬,不僅“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連號稱百官之首的丞相,亦成為霍光手中的牽線木偶,除了秉承霍光旨意,在處理重大朝務之時循製領銜上奏之外,再無其他作為可言。時人所謂“光置宰相不選賢,苟用可顓製者”當是確評。對於霍光的權勢,昌邑中尉王吉曾有深刻認識,在隨同劉賀奔赴京城的途中就告誡劉賀曰:

大將軍仁愛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聞,事孝武皇帝二十餘年未嚐有過。先帝棄群臣,屬以天下,寄幼孤焉,大將軍抱持幼君繈褓之中,布政施教,海內晏然,雖周公、伊尹亡以加也。今帝崩亡嗣,大將軍惟思可以奉宗廟者,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豈有量哉!臣願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聽之,大王垂拱南麵而已。願留意,常以為念。

可是,劉賀對王吉的諫言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從山東封國昌邑(今山東巨野東南)赴京師途中的表現看,劉賀輕佻的性格已顯現出日後難免失敗的征兆。史載:

夜漏未盡一刻,以火發書。其日中,賀發,晡時至定陶,行百三十五裏,侍從者馬死相望於道。賀到濟陽,求長鳴雞,道買積竹杖。過弘農,使大奴善以衣車載女子……旦至廣明東都門,遂曰:“禮,奔喪望見國都哭。此長安東郭門也。”賀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門,遂複言,賀曰:“城門與郭門等耳。”且至未央宮東闕,遂曰:“昌邑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步,大王宜下車,鄉闕西麵伏,哭盡哀止。”王曰:“諾。”到,哭如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