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深陳既往之悔”的“輪台詔”,不僅對穩定西漢王朝的政治局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且也為漢匈關係的重新調整創造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在武帝時期長達數十多年的漢匈戰爭中,漢匈雙方都蒙受了無法估量的巨大損失,特別是匈奴的損失更為慘重,在漢軍連續多年的沉重打擊之下,曾經縱橫大漠之上的精銳甲騎損失嚴重,人口、牲畜大量被俘和死亡,勢力更加趨於衰弱。雖然在征和四年(89),狐鹿姑單於懷著降服李廣利的喜悅之情遣使至漢,強硬地要求漢朝繼續履行和親“故約”:
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不為小禮以自煩。今欲與漢闓大關,取漢女為妻,歲給遺我糵酒萬石,稷米五千斛,雜繒萬匹,它如故約,則邊不相盜矣。
對於匈奴這種無視雙方實力對比已經發生根本性變化的態度,漢廷沒有理睬。實際上,此時匈奴遠遁於自然條件不及漠南優越的漠北地區,自顧不暇,並無實力繼續大規模侵略漢朝北部邊塞。狐鹿姑單於見虛言恫嚇沒得到任何實際利益,不得不重新考慮與漢廷複議和親之事。
昭帝始元二年(前85),狐鹿姑單於沒有來得及與漢商議和親就重病纏身,臨終前憂慮其子年幼,不能治國,遺言命其弟左穀蠡王為單於。狐鹿姑單於去世後,顓渠閼氏(單於正妻)與衛律合謀更改單於遺命,立其子右穀蠡王為單於,即壺衍鞮單於。左賢王(狐鹿姑單於子)、左穀蠡王因不得立,心懷怨恨,於是率部眾分歸各自轄區,不肯再至龍城聚會。匈奴最高統治層因爭奪單於之位公開發生分裂,開啟了宣帝五鳳年間匈奴大規模內訌——五單於爭立的政治紛爭。
壺衍鞮單於年少初立,母親行為不正,族內又發生嚴重分裂,因此非常害怕漢軍趁勢攻擊,於是在始元六年(前81),將被扣壓在匈奴十九年的漢使蘇武等人送歸漢廷,試圖緩和與漢的敵對關係,以表示和好的善意。盡管匈奴自單於以下各級貴族都有與漢和好的想法,但對於喪失陰山以南一大片水草豐潤的土地畢竟是於心不甘,掠奪財富的欲望也不可能完全斷絕,特別是武帝晚年宣布不再出兵遠征之後,所麵臨的軍事壓力驟然減輕,於是匈奴騎兵又在漢朝邊塞之外出現。
元鳳元年(前80),匈奴發左右二部二萬騎兵,分為四隊,企圖並入邊塞劫掠。不料在漢軍的反擊之下,損失九千多人馬,匈奴甌脫王被俘,不得已再次遠離漢塞。第二年,壺衍鞮單於發兵九千騎屯守受降城,防備漢軍遠征;但同時又在餘吾水上架橋,準備隨時北撤。此後,匈奴雖然在張掖、五原等邊郡發動一些較大規模的入侵,但均以失敗而告終。這時漢朝邊塞經過多年的艱苦努力,烽燧交通等防禦係統已經相當完備,匈奴見南下已經不可能獲利,於是就掉轉馬頭,向昔日的同盟者烏孫殺去。
昭宣之際,匈奴連續入侵烏孫。本始三年(前71),宣帝派遣十五萬大軍,分兵五路,與烏孫聯合抗擊匈奴,發動了西漢時期對匈奴的最後一次大規模出征。按照漢軍的作戰方針,具體布祁連將軍田廣明將四萬餘騎出西河,度遼將軍範明友將三萬餘騎出張掖,前將軍韓增將三萬餘騎出雲中,蒲類將軍趙充國將三萬餘騎出酒泉,虎牙將軍田順將三萬餘出五原;另遣校尉常惠使持節監護烏孫兵,與翁歸靡率烏孫五萬騎西擊匈奴。在漢與烏孫聯軍的打擊之下,匈奴損失異常慘重,從此愈加衰落。第二年,壺衍鞮單於親率數萬騎報複烏孫,雖然略有擄獲,但在班師的路上卻遭到嚴寒的襲擊,大雪一日竟深達丈餘,人民、牲畜大批凍死,生還者不到十分之一。就在匈奴極度衰弱之時,原先被匈奴征服的屬部紛紛倒戈,北方的丁令、西方的烏孫、東方的烏桓趁機三麵出擊,匈奴又損失了數萬人,馬數萬匹,牛羊等牲畜不計其數。地節二年(前68),匈奴又發生特大饑荒,人口牲畜損失十分之六。就在內外交困的窘境之中,壺衍鞮單於去世,其弟虛閭權渠單於繼位,苦苦支撐著困難重重的局麵,暫時無力侵擾漢朝邊境。而漢廷因為形勢已經緩和,“於是漢罷外城,以休百姓。”
神爵二年(前60),虛閭權渠單於率十餘萬騎臨近漢朝邊塞狩獵,“欲入寇邊”。宣帝得知消息後,遣後將軍趙充國率四萬餘騎屯守沿邊諸郡,嚴加防備。單於見狀不敢入侵,準備遣使者赴漢議和。使者尚未出發,單於突然病死,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集各地諸王前來商議單於繼承問題。諸王尚未到達之時,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發動政變,擁立壺衍鞮之弟右賢王屠耆堂為握衍朐鞮單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