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一些地方文明也相互影響。例如,胡裏特人的宗教吸取了迦南和敘利亞的宗教因素,而猶太人的早期宗教也吸收了迦南宗教的因素。
第三,在融合中發展、創新。兩大中心以外的地方文明不但茁壯成長,而且少數文明在融合各種文明的基礎上青出於藍,創造了意義重大的新的文明形式。在沿地中海的列萬特地區(即大敘利亞)形成了一條文明發展的“黃金海岸”,其東邊則是兩河的“黃金水道”,二者相連成為文明創新和交往的大動脈。
大敘利亞的創新主要在語言和宗教方麵,本階段主要是語言。受埃及文字的影響,公元前17世紀在迦南產生了原始迦南文字,公元前15世紀在西奈產生了原始西奈文字。公元前14-13世紀,在腓尼基產生了分別受西奈文字和兩河楔形文字影響的畢布勒字母和烏加裏特字母,這是世界上最早的字母。其中的畢布勒字母書寫簡便,適於商業簿記。
腓尼基字母成為世界字母的發端,由此衍生出希伯來字母、阿拉米字母和希臘字母。從原始迦南文字則發展出原始阿拉伯字母。此外,阿拉米文也逐漸取代阿卡德文成為西亞的通用文字。
第四,中央集權帝國的廣泛建立。埃及在經曆了中王國的繁榮之後步入其全盛時期,即新王國時期,並首度占領敘利亞。兩河流域則先後建立了大一統的古巴比倫、亞述、新巴比倫等帝國,其版圖擴展到敘利亞、腓尼基、小亞東部、波斯西部和南高加索。同時,形成了米底、赫梯和胡裏特人的米丹尼等強國。帝國的出現,本身就是社會經濟發展、軍事技術和軍事組織改進和文明交往進一步發展的產物,而不僅僅是依靠軍事征服。這就為後來波斯帝國的中央集權體製建立了基礎。
第三階段,東西方交會時期(約公元前550-7世紀初伊斯蘭教興起)。本階段的特點主要有:
第一,兩大文明中心式微,邊緣文明發展成為主要的文明,建立了空前未有的大帝國。分布在中東邊緣的波斯、希臘羅馬和阿拉伯文明取代了埃及和兩河文明,建立了囊括歐亞非三大洲的大帝國,即波斯帝國、亞曆山大帝國及其他希臘化帝國、薩珊帝國、羅馬帝國和阿拉伯帝國。這些大帝國的建立,極大地便利了各地區間的交往,促進了不同文化間的碰撞與融合(包括與印度文明和中國文明)。
第二,文化交往的形式和內容發生重大變化,由兩大文明中心向中東內外各地區的傳播為主演變為中東不同文明之間及與區外文明間的雙向交往,甚至文明中心的吸納多於付出。尤其重要的是,本階段以希臘羅馬為代表的西方文明通過軍事征服,開始大規模地與東方文明展開交流,此即希臘化。廣義的希臘化不應當局限於亞曆山大帝國及其後繼者塞琉古帝國和托勒密帝國,而應包括帕提亞帝國、甚至羅馬帝國。
希臘化時期的特點如下:
(1)希臘化實即希臘文化與東方文化的交融。希臘化標誌著東方文化全麵登陸希臘,例如東方的占星術和宗教。同時,東方也第一次大規模引進了西方文化。在西亞,當時主要的文化形態是巴比倫文化、波斯文化和希臘文化,其具體形態又分為希臘風格、東方風格與東西融合的風格。
(2)文化交融是軍事征服的後果。希臘文化在中東的傳播帶有強製性,並表現出遊離性的特點。它主要存在於在東方建立的希臘城市中,其政治、文化、體育設施全部為希臘式的,居民主要為希臘人。
(3)地區中心從原有的文明中心遷移到歐亞大陸的交界處或其他地區的新興城市。底比斯、巴比倫和雅典不再是地區的中心,後者移往位於歐亞大陸的交界處或其他地區的新興希臘城市,如地中海濱的亞曆山大、安條克和底格裏斯河畔的塞琉西亞、泰西封。這些城市雖然地處古老的埃及、敘利亞和兩河流域,但已經是希臘化城市,並且位於地區交通的樞紐。到薩珊帝國時期,巴比倫已經淪為廢墟。阿卡德語到公元前1世紀時終被放棄。
(4)隨著時間的流逝,東西方文化從疏離逐漸走向融合。希臘化國家的中下層官員、軍官和法官包括了大批當地人,東方城市仍然保留了自治地位。更有意思的是,巴比倫的希臘祭司貝羅蘇斯著的《巴比倫史》與托勒密埃及的祭司馬尼托所著《埃及史》完成了馬其頓——希臘統治者與近東政治傳統的同一化過程。
在語言上,西亞語言吸收了希臘語的部分詞彙,當地人還部分使用了希臘姓氏,阿拉米語與希臘語同為官方語言;埃及文字因使用希臘字母而改造為科普特語。在藝術上,純粹的東方藝術和希臘藝術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融合型藝術。但東方風格仍然保持了主體地位。
在民族成分上,到公元1世紀,在中東的希臘人日漸與當地人通婚,從而作為一個民族消失了。托勒密王朝美豔絕倫的末代君主克婁巴特女王即是一位混血兒。
隨著羅馬帝國向中東的推進,它占據了小亞和敘利亞、黎巴嫩、巴勒斯坦等地區,從而將羅馬文化傳播到當地,尤其是拜占庭帝國在小亞和敘利亞的統治維持了相當一段時間。在東方,帕提亞、特別是薩珊帝國的崛起再次促成了波斯文化的傳播,成為抗衡羅馬帝國的中流砥柱,波斯文化的影響超過了早先的波斯帝國時期。
第三,中東進入了“軸心時代”,世界宗教形成。當代德國哲學家卡爾·雅斯貝爾斯認為,公元前800至前200年之間,是人類文明的“軸心時代”。這一時期各個文明都出現了重大的思想創新:古希臘的文學、哲學,以色列的先知,波斯的祆教,印度的《奧義書》和佛教,中國的孔子、老子等。這些思想同化和接收了古老的高度文化並向周邊傳播,它們標誌著人類開始意識到自身的整體存在及其局限,創造了至今人們仍在思考的基本範疇,促成了世界宗教的萌芽。波斯帝國時期無疑是祆教的重要傳播時期,而此時猶太教也經曆了新的發展。可見,中東地區在軸心文明中占有兩大創新,並與另外兩個創新(希臘和印度)在地理上重疊,波斯成為與希臘、印度、中國並列的世界四大文明中心。當然,中東文明的最後成型是在伊斯蘭文明興起之後。
希臘化時期也是宗教大動蕩、大融合的時期,如在托勒密王朝創立了塞拉皮斯崇拜,它融會了埃及與希臘的因素。起源於波斯的米特拉教也於公元前1世紀傳入羅馬,公元1世紀則遍布羅馬帝國。在希臘,古典文化的時期宣告結束,出現了主張擁抱世界的學說(如斯多葛主義)和悲觀厭世的學說。
在希臘化開始之前,一神教已開始形成,即猶太教。進入希臘化時期之後,波斯和兩河流域出現了多種二元神教,如諾斯替教和摩尼教,早已形成的祆教進一步完善。在吸收東西方各種宗教和思想的基礎上,中東的第一種世界宗教——基督教誕生了,並逐漸傳播到中東和歐洲。波斯以西的中東第一次形成了一種基於單一宗教的文化格局,隻是存在著不同的教派,如波斯的景教和埃及的一性論派。另外,也仍然存在著一些小宗教如猶太教、拜星教及原始拜物教。同時,猶太教和祆教的存在證明了中東本土文明對希臘文明的抗拒。
三、中古中東:伊斯蘭文明的興起與伊斯蘭文明圈的形成發展(7世紀初——1566)
中古中東的曆史是伊斯蘭教興起、傳播和伊斯蘭文明圈形成及發展演變的曆史,它可以分為以下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伊斯蘭教的興起、傳播和伊斯蘭文明圈形成時期(627-945)。伊斯蘭文明的興起與以往中東文明的發展有很大不同,它發端於作為地區文明中心的新月地帶南麵的阿拉伯半島,並且把一種國家體製與宗教密切結合,從而形成了一種具有強烈的融合能力的強勢政治文化,並將其迅速推廣到西亞北非至中亞、南亞的廣闊地域。
伊斯蘭教興起之前,阿拉伯半島的阿拉伯人分為南北兩部分。南方沿海的也門地區曾出現多個繁榮的國家,6世紀以後先後被埃塞俄比亞和薩珊帝國所占領。北方長期為新月地帶的大國(後期為拜占庭帝國)所控製,並形成了一些緩衝的阿拉伯小國。阿拉伯地區與周邊的西亞、東北非和南亞存在密切的貿易聯係,在文化上受到上述地區和希臘的影響,於6世紀形成了通用的阿拉伯語。阿拉伯社會仍然屬於部落氏族社會,深受部落習俗和習慣法的影響,不同的部落經常為爭奪牲畜和水源發生衝突,搶劫盛行。在宗教上,這一時期被阿拉伯史家稱為“蒙昧時期”(“賈希利葉”),盛行對精靈、星宿和偶像的崇拜,麥加成為本地區的崇拜中心和商業中心。
大國的爭奪、貿易的衰落、社會矛盾的激化形成了半島阿拉伯社會的危機,孕育著重大的變革。約610年,先知穆罕默德受到安拉的啟示,開始傳播伊斯蘭教。他一手創造了烏瑪(伊斯蘭社團),並著手統一半島。作為政教合一的社會組織,烏瑪打破了傳統的部落家族關係,確立了信仰高於一切,以及穆斯林不分種族、部落和膚色而共同團結的原則。穆罕默德既是安拉的使者和先知,又是國家元首和軍事領袖。《古蘭經》和聖訓(先知言論彙編),也確立了烏瑪必須遵守的經濟原則、政治原則、倫理原則和風俗習慣,從而使烏瑪成為一個具有強大凝聚力的整體、不同於其他信仰團體的宗教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