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在一座黑沉沉的杉木林子麵前,站著一個粗壯的大漢,他正把根索子套住了那座林子,用力在拉。“你在拉什麼呀,我的朋友?”我問那家夥。
“噢,我蓋房子要用木料,卻把我的斧子丟在家裏了。現在我必須想方設法,把這些木料運回家去。”說著,他用力一拉,那一公裏見方的整座林子,好像一片蘆葦似的。
劈裏啪啦地在我麵前統統倒下。我幹任何事情,都是很幹脆的。這家夥說什麼我也不放走他的,即使要我付出很高的代價,我也非把他雇傭下來不可。我們於是又上路了,終於來到了埃及地界,忽然狂風大作,我很擔心,害怕這風會把我和我的車輛、馬匹以及侍從人員一古腦兒卷了去,一直送到半空裏。這時在我們大道的左邊,卻有七架風車,它們並排站著,車翼沿著軸心飛快地轉動,恰像一個技藝嫻熟的紡紗女工,在撚動她的紗錠那樣。離這些風車不遠的右方,還站著一個腰大十圍的胖子,正用食指撳著個右鼻孔。這家夥見到我們在這狂風之中,走投無路,焦急萬狀,就連忙把他的身子往半邊一偏,然後跑到我們的跟前,好像士兵見到他的上校長官那樣,畢恭畢敬地對我脫去帽子。
這時候,狂風陡然平息,連那七架風車,也頓時停止不動了。這事情的發生,看來完全是人為的。我為此驚詫不置,就對那醜漢嚷道:“你這家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魔鬼耽在你的肚子裏了,還是你本身就是個魔鬼?”
“請你原諒,閣下,”那人回答我說,“我隻是為了我的主人,就是那位磨坊老板,在這兒吹些風罷了;我剛才所以撳住一個鼻孔,就怕把這七架風車一齊吹倒。”
哎,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暗自尋思道:我今後回到了故裏,想把普天下的奇事,不管是陸地上的,或者是海洋上的,都要談個周詳,萬一在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就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因而我們雙方很快就達成了一筆交易。那吹風手撇下了他的磨坊,跟著我就走。
眼下,我們畢竟抵達了大開羅。我在這兒總算天從人願地完成了任務,而且跟那群碌碌無能的侍從告別,我也覺得身心偷快,唯獨幾位新招的有用之材,我卻當作自己的親隨,跟他們一同取路回家。這時,天氣晴和,舉世聞名的尼羅河上,動人的景色,美妙到非筆墨所能形容的地步,所以我很想租賃一艘小艇,從水路直發亞曆山大海港。在開頭的兩天當中,旅途的風光,真是旖旎無比。
我的先生們,據我猜測,有關尼羅河每年一度的洪水泛濫,在你們也老生常談了吧。
就在這第三天,眾所周知,尼羅河河水暴漲,又過了一天,河道左右兩邊的陸地,全都溢滿了河水,竟達好幾公裏遠近。直到第五天,日薄西山,我那隻小艇陡然給什麼東西纏住了,我認為這也許是藤蔓植物,或者是灌木樹叢。但是翌日清晨,天色明亮,我這才發現船下到處都是熟透了的杏子,味道雋永可口。我們便扔下了測深錘,立刻證實我們的漂浮所在,離地至少有六十尺光景,而且我們的處境,正是進退維穀。根據太陽的高度,估計目前正是八九點鍾左右,不料迎麵卷起一陣大風,把我們的小舟打翻。小舟灌滿了河水,往下直沉,我有好些時候,一直不知道它的下落。我們幸而都得救了,總共八個男子加上兩個孩子,統統給大樹擋住了去路,岔開的丫枝托著我們的身子,唯獨那隻小艇,由於份量過重,已漂流他去。我們在這樣的處境中困守了三個禮拜零三天,隻好用杏子來填飽肚子。至於喝口把水,那是遍地皆是,我也毋庸贅述了。我們受災磨難的日子,先後經過了二十二天,大水這才跟來的時候那樣,重又非常迅速地退走了,到了第二十六於,我們又可以在結實的土地上行走了。那艘小艇,是我們眼裏見到的第一件安然無恙的物事。它躺在離原來沉下去的地方不遠,隻有二百來克拉夫特光景。我們把些必不可少的有用東西,一一拿在太陽底下曬幹,又從船艙裏取走了需要的物件,然後想方設法,重又找到了我們的正確途徑。按最精確的計算,我們這次被河水卷走,越過了許多的田園和樹林,全程竟達五百五十公裏之遙!整整走了七天,我們方才回到了河邊,但見滾滾的河水,重又納人了河床。我們便把這些冒險的經過,統統告訴了當地的一位長官。他待人真摯熱情,馬上周濟了我們日用品,又用他私人的小船,送我們一陣。大約過了六天,我們總算到了亞曆山大海港,在那兒登上大船,直抵君士坦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