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一個詳盡的偵察計劃形成了。
第一步先搞清作案現場。這天晚上,那位姑娘配合公安人員前往兩年前曾經去過的那個地方辨認。
這個姑娘在前麵走,老趙和老王身穿便衣,保持10來米距離,緊緊尾隨。
盡管事隔兩年,這個姑娘又隻去過一次,但是那令人心碎的往事促使她回憶出走過的路和見過的樹,以及那已模糊不清的弄堂。
一條橫馬路,又一條橫馬路,姑娘在3條橫馬路之間徘徊,最後認準了中間的那條橫馬路。她毫不猶豫地拐進了一條弄堂,忽兒東,忽兒西,彎彎曲曲地跟到弄堂底。
“好象是這兒。”她指了指一幢樓房。
老趙和老王都有些吃驚,他們知道這裏是上海市高級幹部居住的地方。
“不會搞錯吧?”老趙和老王用詢問的目光注視著她。
姑娘態度堅定地說:“大概不會錯。總歸在這個圈子內。”
第二天,老王和老趙走訪了地區居民。裏弄幹部反映說:在這條弄裏有兩家人家經常舉行家庭舞會,一家是某號,但沒有發現什麼不正常的現象;另一家是某某號,出沒的人員頻繁,男男女女的一派烏煙瘴氣,小區裏早有所聞,有關部門也來了解過……
老趙和老王做了詳細調查,對其中的一個住戶產生了懷疑,因為它的位置恰在被害人辨認的圈子裏。裏弄幹部所述這家人家屋內擺設同被害人陳述的基本吻合。
後來,老趙和老王經過調查才知道,這家人家確是高幹子弟,屋內住著兄弟兩人,哥哥是《民主與法製》雜誌社記者陳小蒙,一個戴眼鏡的人,這又與被害人所述的相符合,弟弟是中國民航一〇二廠工人陳冰郎。
老王和老趙將調查來的情況及時向科長老王、副科長小杜作了彙報。兩位科長態度十分堅決,一致認為: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同時,他們又將案情的複雜性向劉副局長報告,劉副局長回答得很幹脆:“有一個查一個,徹底查清案情。”
老王和老趙極為慎重地做了大量的“外圍”偵察工作,取得了陳家兄弟的照片,請被害人辨認。那位姑娘用手指了指戴眼鏡的陳小蒙,她說:“我印象中是他。”
但是,畢竟事情過去兩年了,被害人一下子難以確認。
老趙和老王決定將這步“棋”放一放,迂回出擊,先去尋找那個名叫“小鴿子”的人。如果說,陳小蒙家是個魔窟,那麼他的狐朋狗友勢必經常出沒那裏,這其中肯定有那隻“小鴿子”。
老趙和老王循著這個綽號再次到小區調查,當地居民群眾反映:隻聽到有一個叫“野鴿子”的,但卻不知道“野鴿子”的真實姓名和工作單位。盡管“小鴿子”與“野鴿子”有一字之差,但可確知有一隻“鴿子”,經常“飛”到陳小蒙家。
老王和老趙決定跟那個帶被害人去跳舞的人作正麵交鋒,試圖從他嘴裏獲取“小鴿子”的真實姓名和來龍去脈。此人如實交代了前往跳舞的經過,並說出“小鴿子”叫葛誌文,是新華香料廠的工人,家住某某路某某號。他隻說同葛誌文有來往,但不知那個戴眼鏡人的底細。他還說,記得當時跳了一會舞,那個姑娘被一個戴眼鏡的人帶走了。當時,他還以為她有事告辭而去……
“小鴿子”成了重點偵察對象,老趙和老王收取了葛誌文的照片請那姑娘辨認,她一口咬定:“不錯,就是這個‘小鴿子’。”
1984年11月24日下午,一輛機動三輪車駛進了新華香料廠,車內坐著3個人:一個是被害的那個姑娘,另外兩位就是身穿便衣的老陸和老趙。
當時,沒有人注意這輛普普通通的機動三輪車。
下班的鈴聲響了,廠內湧出一股人流。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了,那個姑娘的視線立刻集中到他身上。
“就是他。”也許“小鴿子”的特征比較明顯,被害人一眼就認出了他。
機動三輪車緩緩地圍著這個瘦小的身影轉了幾圈,通過“多側麵”讓被害人作準確無誤的辨認。她斬釘截鐵地說:“肯定是他!”
經過突擊審迅,老趙和老王得知這個人叫葛誌文,綽號就叫“小鴿子”。
葛誌文知道已經“壞事”,任何抵賴狡辯都已於事無補。於是,他吞吞吐吐地交代了一個又一個遭到過他們摧殘的年輕婦女,同時也供出了陳小蒙、陳冰郎等人參與共同犯罪,他說:“我感到認識了陳小蒙、胡曉陽他們,自己的身份也高了。認為他們有學問,條件又好,神通廣大。我對他們的腐朽生活方式非常羨慕和崇拜,開始走向墮落……”
葛誌文還供認了作案地點多半在陳小蒙家。
公安人員在搜查了葛誌文家時,查獲一張買飛機票的介紹信和一本通迅錄,上麵記載著許多女性的姓名和通訊地址。
根據葛誌文的證詞以及那本通訊錄,副科長小杜先後帶了7名女公安幹警,分頭查訪被害人,把陳小蒙、葛誌文、陳冰郎的照片給她們一一辨認,全部得到證實。觸目驚心的犯罪事實證明了陳小蒙家是個魔窟。
陳小蒙兄弟發現“小鴿子”突然“失蹤”,凶吉難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四出奔波,到處打電話尋找葛誌文。
此時,盧灣公安分局預審科將獲取的罪證以及陳小蒙、陳冰郎兄弟的新動向向分局黨組作了彙報,提請區政法委員會討論。意見都是一致的:罪惡累累,應該逮捕追查法律責任。市局領導態度相當明朗: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嚴格依法辦事。
一張圍捕陳小蒙、陳冰郎兄弟的網撒開了。
1984年11月30日下午,幾經研討的周密計劃付諸實施。盧灣區公安分局預審科科長老王擔任總指揮,他一聲令下,公安幹警兵分兩路:一路由老王帶隊去捉拿陳小蒙。一路去捉拿陳冰郎。
很快,陳冰郎被公安人員帶到籃球場,他問了一句:“啥事情?”
公安人員嚴肅地說:“跟我們走一趟。”
陳冰郎麵對3位身穿製服的公安人員,不由一怔。當他還未清醒過來時,迅即被推進了吉普車,隻聽“哢嚓”一聲,一副亮鋥鋥的手銬銬在他手上。
與此同時,老王和小鄒身著便衣,先到陳小蒙的單位《民主與法製》雜誌社。單位反映說,此人蹤影無常,有時不來,很難找得到他。
老王和小鄒立刻掉轉車頭,直朝陳小蒙家馳去。誰知,陳小蒙家“鐵將軍把”。鄰居反映說,他同妻子看電影去了。
會不會聽到風聲而倉惶出逃了?老王和小鄒心裏十分焦急。他們耐心地守候著,一小時,兩小時,一直守候到21時。
這時,陳小蒙同他妻子踏著夜色進入家門。
老王和小鄒看到三樓的燈亮了以後,在小區民警的配合下,敲響了陳小蒙的房門。
門開了,老王和小鄒閃身進屋,立刻亮出了“收容審查證”。
陳小蒙兩眼直勾勾地望著這張“收容審查證”,臉刷地白了,驚恐之下,身子不住地打顫。像一尊木像似地站住不動。
“趕快穿上鞋子,跟我們走。”老王催促道。
陳小蒙絕望地搖了搖頭,脫去拖鞋,換上皮鞋……當陳小蒙被押解到指定地點時,已是晚上22時了。
經過連續幾天的突擊審訊,案情日趨明朗:主犯胡曉陽的麵目暴露出來了,參與共同犯罪的還有陳丹廣、康也非。
盧灣公安分局乘勝追擊,布下羅網捉拿胡曉陽這條“大魚”。
1985年1月24日,北風凜冽,最低氣溫在零下三度。中午時分,一輛又一輛的小車駛進了衡山賓館,緊挨賓館的周圍靜靜地停著幾輛吉普車。
這些車都是公安部門派來的。坐在車裏的人都是身著便衣的公安人員。他們這次是來抓捕胡曉陽的。
胡曉陽是深圳大學《世界建築導報》記者,他經常以做生意為名,出沒深圳與上海之間,此刻正住在衡山賓館。
與陳小蒙相比,不學無術的胡曉陽全無羞恥之心,根本不需要什麼偽裝和借口,他依侍自己的社會地位和條件,藉以滿足赤裸裸的獸欲。
早在70年代,不到20歲的胡曉陽已經是一個響當當的混世魔王。他與陳小蒙相識後,多次厚顏無恥地炫耀他在北京的色情曆史。他還嘲笑陳小蒙“太差勁了”,並以“我幹過的女的至少有一個排”為榮。
自從父親重新分配工作以後,胡家的地位在社會上變得越來越高,胡曉陽更加有恃無恐。
有一次,胡曉陽一夥竟將一個女青年騙至飯店,暗中將她的葡萄酒中摻入白酒,一然後輪番勸酒,將她灌醉。隨即借口讓她休息,將女青年哄入他和狐朋狗友們在樓上開的包房。女青年察覺到他們的罪惡企圖之後,一麵指責,一麵哭泣反抗,但終因酒後乏力而遭輪奸。
在抓捕胡曉陽的時候,上海市公安局考慮到捕捉時的難度,抽調了部分兵將,配合盧灣公安分局共同戰鬥。市公安分局和刑偵處數名領導親臨現場督戰。
公安幹警在衡山賓館整整守候了10多個小時。此時,夜色漸深,氣溫更低。
到了晚上21時多,盧灣公安分局的老趙和老王等人身著便衣,走到衡山賓館三樓,輕輕地敲響胡曉陽的房門。出來開門的正是這個胡曉陽。
“請跟我們走一次。”老王不露聲色地說道。
“做啥?”胡曉陽若無其事地在問。
“有點事,去了你就知道。”
老趙和老王等人把這個強奸流氓案的主犯押進守候在外的車子內。
警備車的蜂鳴器一路呼叫,仿佛在為這場戰役的勝利報捷。主犯全部落網後,公安人員接著又部署追捕康也非的計劃。
在胡曉陽落網的40個小時後,盧灣公安分局向深圳市公安局發出了一份電傳,請他們立刻控製深圳華儀利能電腦工業公司的職員康也非。
1月26日,深圳市公安局電複“康已到手”。
第二天,老王會同市公安局刑偵處的一名偵察員立刻飛往深圳,順利地將康也非押解到上海。
眼下已剩最後一名罪犯陳丹廣還逍遙法外。
陳丹廣是中國遠洋運輸總公司上海分公司的船員,此刻正隨“清河城”號船在大洋彼岸。
2月15日,“清河城”號駛抵上海港,船剛靠上高廟碼頭,早已守候在此的3名公安人員立即登上船樓,將陳丹廣捉拿歸案。
經過將近4個月的日夜苦戰,陳小蒙流氓犯罪團夥的6名罪犯全部落網。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淮海中路一帶,是上海灘上聞名遐邇的高級住宅區。陳小蒙的家就座落在其間的一幢樓房裏。這幢樓的東麵那條馬路上座落著中共上海市委的組織部、宣傳部。南麵即是中共上海市委辦公廳,西麵僅幾步之遙,便是中共上海市委紀律檢查委員會。有誰會相信,就在中共上海市委機關的後院那幢樓房,竟會變成陳小蒙、胡曉陽一夥罪犯的作案場所。
陳小蒙、胡曉陽等人依仗自己高幹子弟的身份,不把法律放在眼裏。
天生麗質的王姑娘慘遭輪奸以後,陳小蒙正在拍外景。他的一個同夥慌慌張張跑來找他,對他說:“不好了,這個姑娘的父親是公安局的,她要去上告了。”
陳小蒙卻不以為然,他漫不經心地說:公安局的怎麼了?她去上告有什麼用,我們不承認!
盧灣區公安分局的預審科長後來說:
葛誌文被捕後,在供出胡曉陽的姓名時,冷笑不絕,他根本不相信公安局敢去碰他們這夥公子哥們。
依法逮捕胡曉陽時,他壓根兒不當一回事,以為這隻是走走形式而已,過不了幾天又可以飛赴深圳了。
然而這一次,這夥人錯誤地估計了形勢。
這次“嚴打”鬥爭以掃汙蕩濁之勢,毫不留情地要摧毀一切邪惡勢力。
難怪陳小蒙的弟弟陳冰郎在接到判決書後,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共產黨動真的了!”
陳小蒙、胡曉陽、葛誌文3犯伏法之後,上海市委宣傳部的一位幹部在接待法院審判人員的走訪時表示:
法院的判決是正確的,對端正黨風有好處。寧可一家哭,不要千家哭……
在陳小蒙、胡曉陽案件的偵破過程中,上海市公安局是敢於碰硬,克服了許多的阻力。
1984年11月30日,盧灣分局一麵準備捕捉同案罪犯,一麵向市公安局彙報請示,市公安局很快下達指示:
要迅速徹底查辦此案。不管涉及到誰,都要鐵麵無私,執法如山!
當時,有人企圖給陳小蒙的弟弟陳冰郎通風報信。陳氏兄弟被帶到盧灣分局時,已是晚上22時40分,表示“關切”的電話卻接踵而來,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淩晨2時……
次日,市公安局的負責同誌聽取彙報後,旗幟鮮明地表示:這種人不抓,還要我們當公安局長的幹什麼?!
1985年1月23日將近午夜時分,胡曉陽被收審,至此,6名同案犯全部落網。
擔任陳小蒙、胡曉陽一案公訴人的一位年輕檢察官,在辦案前後曾遭人白眼指責,他卻毫不在意,堅持著自己依法辦事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