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靈公（1）問治國之要（2）於蘧伯玉（3）曰：“寡人之國不為小矣，久而不治。欲帥虎士（4）以禦四封（5），何如？”
蘧伯玉曰：“可也。非其要也。”
曰：“遣使致聘（6），以修（7）鄰好。何如？”
曰：“可也，非其要也。”
曰：“慎簡百僚（8），毋曠厥（9）官。何如？”
曰：“可也，非其要也。”
曰：“社閼文謁，勿使行政（10）。何如？”
曰：“可也，非其要也。”
曰：“斥擯奸回（11），崇（12）厥正士。何如？”
曰：“可也，非其要也。”
曰：“儉德是共（13），屏棄（14）淫侈。何如？”
曰：“可也，非其要也。”
曰：“懷保（15）小民，夙夜匪懈（16），畏之（17）如天，敬之如神，綏之（18）如子。何如？”
曰：“斯（19）其至矣。有民斯（20）有國，有國斯有君。民者君之天（21）也，君之（22）則君，舍之則獨夫（23）耳。可不畏哉？”
公曰：“善哉，言乎！”
君子曰：蘧伯玉之言，其有激哉（24）！君者主（25）民，民之從君，猶水朝宗（26），振古（27）然也。而曰‘民為君之天’，何耶？雖然，天之生民，使君主之，不使虐之；虐之，非君也。是則君為民立，民亦重矣哉！
“注釋”
（1）衛靈公：春秋衛國國君，襄公庶子，名元，在位四十二年，死諡靈。
（2）要：最重要的，根本的。
（3）蘧伯玉：春秋衛國賢大夫，名瑗。
（4）虎士：勇士。
（5）四封：四方邊境。封，邊界，疆域。
（6）致聘：前去表示問候。聘，古代諸侯之間或諸侯與天子之間派使節問候。
（7）修：建立，實行。
（8）慎簡百僚：慎重地選拔各種官員。簡，選拔。
（9）厥：其，代詞。
（10）社閼文謁，勿使行政：把母後敬養起來，不讓她過問國事。社，封地。閼，阻塞，限製。文謁，以禮謁拜。《史記·衛世家》：“九年，襄公卒。初，襄公有賤妾，幸之，有身……及生子……名之曰元。襄公夫人無子，於是乃立之為嗣，是為靈公。”
（11）斥擯奸回：驅逐邪惡的人。奸回，邪惡。《尚書·泰誓下》：“崇尚奸回。”
（12）崇：尊崇。
（13）儉德是共：恪守儉樸，修養美德。
（14）屏（bǐng）棄：拋棄。屏，排除。
（15）懷保：心中掛念著。
（16）夙夜匪懈：早晚不懈怠。匪，不。
（17）之：指小民。
（18）綏：安撫。
（19）斯：此，這樣。
（20）斯：就。
（21）天：古人以仰賴而為生存者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