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甲父史（1）與公石師（2）交（3），甲父史能計（4）而弗決，公石師善決而計疏（5），各含其長，事無留行（6），人兩而一心也。因語相侵，離去，政（7）輒敗。
密須奮（8）泣諫二人曰：“君不聞海蟲有水母（9）乎？水母無目，資（10）蝦以行，蝦亦資水母食，兩不能無也。水母姑寘（11）之。又不聞有瑣蛣（12）乎？腹藏蟹，饑則蟹出求食，歸則瑣蛣飽。否，乃死，蟹失所巢，亦兩不能無也。瑣蛣姑寘之。又不聞夏屋（13）有蟨鼠（14）乎？與邛邛岠虛（15）比（16），為邛邛岠虛齧（17）甘草（18）。即（19）有難，邛邛岠虛負而走，亦兩不能無也。蟨鼠姑寘之。又不聞西域有共命（20）之鳥乎？枳首一體（21），性多妒，饑則爭啄；一俟其瞑，飡（22）毒草害之，及下嗌（23），皆斃，亦兩不能無也。是皆山海蟲爾，不足怪，雖人亦有之。北方有比肩之民（24），迭食而迭望（25），失一則死，亦兩不能無也。今二人甚類之，其所異者，彼以形，此以事爾。奈何離去？奈何（26）離去？”
二人相顧曰：“微（27）奮言，吾等將愈敗。”歡焉（28）如初。
君子曰：十二官（29）各有所司（30），必相資以成體（31）。況尺有所短，寸有所長（32）。何可自用（33）乎！密須奮可謂善諷（34）矣。
“注釋”
（1）甲父史：人名，複姓甲父。
（2）公石師：人名，複姓公石。
（3）交：結友。
（4）能計：善於謀略。
（5）計疏：謀略不足。
（6）事無留行：事情沒有辦不好的，一切事情都進行得很順利。留行，進行中受阻滯或停止不前。留，止。《莊子·說劍》：“臣之劍，十步一人，千裏不留行。”
（7）政：指兩人合作從事的事情。
（8）密須奮：人名，複姓密須。
（9）水母：海麵浮遊的腔腸動物，身體形狀像傘。晉代郭璞《江賦》：“水母目蝦”。
（10）資：憑借，依仗。
（11）寘：放置，放下，權且不說。
（12）瑣蛣：一作璅蛣，又名海鏡，今稱寄居蟹。似小蚌，有一小蟹在腹中，海邊人稱為蟹奴。晉郭璞：《江賦》：“璅蛣腹蟹”。
（13）夏屋：山名，又名賈屋山、賈母山，在今山西代縣。
（14）蟨鼠：獸名。傳說它善於求食卻不善於跑。《韓詩外傳》說它“前足鼠，後足兔”。此段文字見《爾雅·釋地》與劉向《說苑·複恩》。
（15）邛邛（qióng）岠虛：獸名，也作蛩蛩距虛。傳說它善跑而不善於求食。
（16）比：勾結，此處是互相依存的意思。
（17）齧（niè）：同“齧”，咬。
（18）甘草：美味的草。
（19）即：如果。
（20）共命：生死與共。
（21）枳（zhǐ）首一體：兩個頭一個軀體。《山海經·海外西經》：“奇肱之國，有鳥焉，兩頭，亦黃色，在其旁。”
（22）飡：同“餐”，吃。
（23）嗌（yì）：咽喉。
（24）比肩之民：並肩人。《爾雅·釋地》注：比肩之民“即半體之人，各有一目、一鼻、一孔、一臂、一腳”。《博物誌卷八》：“雙蒙民……同頸，二頭，四手”。
（25）迭食而迭望：嘴巴輪流著吃飯，眼睛輪流著張望。迭：更替，輪換。